上车后周豫叠腿坐在纯黑真皮座椅上,加长车厢宽敞舒适,足够在他们之间拉开互不打扰的社交距离。
气氛僵冷。
林斯理不知道他们在书房有没有聊过离婚的事,安静坐了会,转过头问他:“你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周豫侧眸瞥过来,眉眼漠然:“说什么。”
看样子是没提。
林斯理右手捻着左手指尖,停了几秒才开口:“还有一个月就……”
她刚起个头,周豫电话响了,他从林斯理身上缓缓收回视线,接听电话。
不知道谁打来的,他回答的很简略,目光落到窗外,侧脸线条透出一股凉薄的冷漠。
挂断电话,周豫让司机靠边停下。
车停稳,林斯理听见他淡漠的嗓音:“下车。我还有事要办,待会有车来接你。”
林斯理下意识问了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周豫闻言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目光从她脸颊掠过,唇角冷淡一扯:
“管太多了,周太太。”
像一桶冷冰冰的水,劈头盖脸,浇得林斯理满身刺骨的凉。
她手指蜷缩了一下,沉默地打开车门,半道下了车。
宾利从她眼前开走,深夜空旷的马路很快只残余路灯高高投射的黄光,间隔好远才有一盏,昏昏昧昧,四周很黑。
这里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风有点大,在树梢萧萧作响。
林斯理忘记戴围巾了,冷风吹进脖颈,又顺着毛衣缝隙侵入骨髓,她在手机软件上叫了辆车,坐上走了。
林斯理到家时,陈嫂已经回来了,殷勤地帮她递来拖鞋,眼神往她身后瞄:“太太,二公子没跟你一起回来?”
“嗯。”林斯理换了鞋正要上楼,又想起什么,把陈嫂带到关着猫的房间,叮嘱她怎么照顾。。
满屋子都是猫咪用品,全自动的喂食器、猫砂盆,还有像棵树一样的东西。
陈嫂看得满眼惊叹,又说:“你养这么多猫,二公子会不高兴的吧。”
“你关好房间门,别让猫跑出来。”林斯理说,“他不高兴就不高兴,成年人的世界哪能让他每时每刻都高兴。”
她以前挺好说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记仇呢,陈嫂讪讪地闭了嘴。
周豫一整晚都没回家。
之后的几天也没回过。
要不是每天都能在各家媒体上看到他的消息,林斯理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死在哪了。
周豫回国不过几日,就在财经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华尔街新贵这次回国的目的。
【博宇华丽回归,本土投行市场大动荡】
【内幕消息,周启禛即将卸任亨泰银行总裁,二公子低调回国,疑似争夺家业?】
就连林斯理同科室的年轻医护们中午吃饭时也在八卦。
“原来周家二公子长这么帅啊,又帅又厉害,我的妈,爱了爱了!”
苏橙说:“哪轮得着你爱啊,人家早都结婚了。”
“真的假的?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当然是真的!我见过,真人比照片帅多了。他跟他老婆当年结婚的时候婚礼办得可盛大了,你们不知道吗?”
苏橙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跟周豫很熟络,林斯理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是同年进入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科室,苏橙却一直跟她不对付。
而且林斯理跟周豫结婚时,研究生还没毕业,没进医院。她没有娘家人,新娘这边的亲友,就只有虞纯芝一个人。
“那张神图你们不会也没看过吧?”苏橙说,“就婚礼上交换戒指那个,新娘子戴着朦朦胧胧的头纱,那个侧颜,那个氛围感,我跟你们说,绝了!”
“来来来,我搜给你看。”
她从网上旧新闻里扒出照片,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呱呱地讨论:
“虽然看不清脸,但这个骨相一看就是大美人!”
“好想知道是谁啊。”
“嗳,林医生,这个侧脸怎么跟你有点像?”
林斯理面不改色:“你看错了吧。”
“得了吧。”苏橙翻了个大白眼,“她哪有那么好命,还想嫁豪门。”
林斯理脸上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么好命。”
苏橙刚想说什么,一个护士斩钉截铁地拍大腿:“就我们林医生这脸,这专业能力,嫁个豪门还不是so easy!”
苏橙嗤道:“都两年了,你见过她老公吗?她要真嫁的是豪门,怎么可能不带出来秀。”
“对啊,林医生,你什么时候带你老公出来给我们见见呗。”
林斯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冥婚。带出来怕吓着你。”
“……”
她说完若无其事地端起餐盘走了,留下一张张惊呆的脸。
晚上林斯理下班,陈嫂已经做好晚餐,满满一桌子的菜,很丰盛,只不过有很多茄子、竹笋等等林斯理不爱吃的食材。
林斯理让她少做一点,她争辩:“你不吃,二公子也要吃的呀。”
“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十二道菜。”
林斯理是脾气很好的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想还十分。
她不爱跟人起冲突,很多时候只要做的不过分,她都不会为难。但她一旦对谁关上心扉,就很难再打开了。
“不需要你勤俭,但也别太铺张浪费。”
陈嫂小声嘟囔:“这花的都是二公子的钱,做给他吃,哪浪费了。”
林斯理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我听力没问题,你要是想碎碎念,离远一点。”
陈嫂就闭嘴了。
饭快吃完,周豫也没回来,陈嫂几次朝门口张望,忍不住问:“你不给二公子打个电话吗?这都几天了,今天还不回家吗?”
林斯理:“你这么想他,不如自己给他打电话。”
陈嫂表情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院里突然响起车声,陈嫂一喜:“是不是二公子回来了?”
她忙不迭跑去开门,林斯理视线投向门口。
陈嫂开了门,司机老刘抱一个纸箱子,远远朝林斯理道:“太太。您那天落在车上的东西,二公子让我给您送回来。”
“放那吧。”
老刘把箱子放在门口,没进来,正要转身走,林斯理又问:“他这几天住哪?”
小说《宣布单身后,前夫哥夜夜堵门》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虞纯芝最喜欢这种活动,没—会就在人群里如鱼得水,把自己来这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
林斯理不会跳舞,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躲清静,刚坐下,察觉—束幽幽的目光。
她转头,L型沙发的另—侧,—只打着石膏的腿架在扶手上,谭星辰好似守株待兔的那个农夫,脸上写着“被我逮到了吧”几个大字。
“我找你玩你都不理我,说要在家休息,结果出来参加party!”
林斯理瞥她—眼:“你跑出来护士知道吗?”
“额……”
谭星辰立马扁起嘴装可怜,“我想找你玩嘛。”
跑来江楠的party找她玩,还真有创意。
林斯理扯唇:“你怎么不去白宫唱国歌呢。”
谭星辰:“。”
江楠跟人就在不远处聊天,有人问了句:“听史唐说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终于想通回归祖国怀抱了?”
“没办法,美国的饭我实在吃腻了。”江楠说,“还是中餐好吃。”
“我说二公子在华尔街发展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国了,敢情是陪你—块回来的啊。”
林斯理听到这微微—顿。
多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周豫决定回国发展,是因为江楠要回来了。
追去美国,又追随人回国,他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江楠拨了下耳边的头发,才从美国镀过金回来的江大小姐,因为提到某人脸上竟然出现了羞赧之色。
她朝外面看了—眼:“别这么说,阿豫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林斯理循着她视线往外看了眼。
外面的花园里,深秋的天气花依然被养护得很好,多头月季开在枝头。
周豫立在—丛康斯坦茨旁,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拿着手机正讲电话。
日理万机的周二公子,忙得电话不断,还要抽空来参加party,不是爱是什么。
不知是周豫太敏锐,还是凑巧,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向里面。
“哇,她在看你!”江楠旁边的女人惊呼。
“你们也太心有灵犀了吧,刚说他两句,他就有感应了。”
江楠隔着玻璃跟他对望,眉眼之间的甜蜜已经快要溢出来:“哎呀别开我玩笑了。”
林斯理这才体会到,原来作为NPC旁观别人的爱情,是这样的感觉。
她扪心自问,也觉得江楠和周豫很登对。
郎才女貌,家世相匹,江家虽然不及周家底蕴深厚,也是霖城数—数二的豪门。
她还记得高三那年,有天晚上回家,看到周豫和江楠站在路灯下。
周豫慵懒地插着兜,江楠上前抱住他,橙黄的灯光照耀着热恋的小情侣。
后来林斯理才从别人口中听说他们交往了,两家长辈都乐见其成。
立场上,谭星辰毫无疑问是江楠那派,不过她现在还蛮喜欢林斯理的,瞅瞅她脸色,怕她听了这些话太伤心。
“说真的,你跟阿豫哥还是离了的好。”
虞纯芝刚走过来就听见这—句。
她也盼着林斯理早日脱离苦海,但这话听着不爽:“凭什么要离婚成全那对狗男女?”
“你干嘛说那么难听,阿豫哥跟江楠姐本来就是—对,真要算起来,斯理姐才是后来者。”
“你懂个屁。知道什么叫婚姻法吗?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斯理才是周豫的老婆,江楠这种行为就叫小三!”
谭星辰炸了:“你才懂个屁!”
虞纯芝:“我懂你。”
谭星辰从沙发上—跃而起,纵身朝她扑过去:“你说谁是屁!”
小说《宣布单身后,前夫哥夜夜堵门》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这房间周豫根本没法待,扔下一句:“我去客房睡。”
林斯理叫来陈嫂,陈嫂看到猫都惊了:“哎呦,门关得好好的,这又是从哪跑上来的?”
两人一起把几只猫弄回楼下房间,看见不知何时开了道缝的窗户才明白。
“它肯定是自己把窗户打开,从花园跑的。这猫真的是,要成精了。”
成精的三花猫正在里面挠门,嗷呜嗷呜叫得凄厉。
林斯理一开门,它的叫声立刻变嗲,无缝切换。
林斯理看着它在自己手上蹭来蹭去撒娇的样子也不忍心责怪,叹了口气:
“你想谋杀周豫,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陈嫂在旁边震惊地瞪大眼,怀疑自己听茬了。
“要不还是把它们送走吧,二公子过敏,这可不是小事,猫毛这东西到处乱飞,天天清洁消毒也清不干净的。”
医院有同事定了只小猫崽,虞纯芝也天天发朋友圈帮她找领养人,但依然还有三只没着落。
小猫还没满月,不能随便给出去,而且母猫也大了,领养更有难度,一时半会真的没办法送走。
林斯理也有点发愁。
“明天找人先把窗户装上童锁吧。”她摸摸三花猫温顺的脑袋,下巴搭在膝盖上,像是自言自语。
“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她跟周豫很快就会离婚了,到时如果还没有给猫找到领养人,她会自己带走。
陈嫂误会了她的意思:“你都找好人家了?”
林斯理只说:“把卧室的床单被子都换了吧,彻底清洁一遍。”
她洗手消毒换了身衣服,倒了一杯温水,拿着氯雷他定送到客卧,敲了敲门。
“进。”
林斯理推门进去,周豫正脱衣服准备洗澡。
衬衣的扣子已经解到最下面,腹部块块分明的轮廓在衣襟里若隐若现。
他身材一直都挺好的,以前林斯理不过是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瞄了一眼腹肌,刚好被他抓到。
他挑起眉:“知道你觊觎我的身体,但是大白天的能不能收敛点?”
嘴上说得义正辞严跟个贞洁烈夫一样,晚上又非要牵引着她的手,一块一块地摸过去。
林斯理把托盘放到门口斗柜上,脚没往里面进。
“你把药吃了。”
衬衣最后一颗扣子也解开了,从身上脱下来,周豫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充满强悍的男性气息。
他看都没看:“待会再吃。”
林斯理拿起水杯和药走过去:“现在吃。”
她165的个子也不算矮,站在周豫跟前却显得小小一只。
周豫睨她一眼,从她手心拿过白色药片放进口中,接过水喝了一口,都吞下了才问她:“什么药。”
林斯理说:“氰化钠。”
剧毒。
一颗的量就能要他的命。
周豫轻哂:“就这么想毒死我?”
林斯理把水杯接过来。
其实也没有真的想要他死,只不过有那么一些时刻,的确会恨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明明爱过她,又突然不爱了。
杯子里的温水周豫只喝了一口,好像他对女人的态度,从来都是浅尝辄止。
林斯理想,他一直都是一个薄情的人,热情只能在一个女人身上持续很短的时间,她又有什么特别。
她看着剩下的大半杯水,好像看到只被他短暂爱过一下,就厌弃了的自己。
结局只有一种可能——被倒掉。
“周豫。”
林斯理忽而抬起头。
正走向浴室的周豫停步,侧身瞥向她:“又怎么了,氰化钠没毒死我不满意?”
林斯理没接他的话,只静静望着他。
那双杏眼澄澈温润,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明艳又干净,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感。
看向他的眼神里蕴着清浅明亮的水光,饱含浓厚的眷恋。
她很久没有用这种目光看他。
或者说,她从来没用这种目光看过他。
周豫微怔,深色不由得柔和了些,唇角勾了勾:“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做什么。”
“我们离婚吧。”林斯理说。
这句话从凌羡第一次找她起,在她心里反反复复,已经演练了许多遍。
可能因为已经免疫,说出口时,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当然还是会有一阵一阵的痛感,潮水般在胸腔里泛涌。
把周豫从心里割舍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说完,周豫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漠下去,意味不明盯了她很久。
林斯理说:“还有不到三周,三年之期就满了。”
周豫问:“这段时间一直说有事和我谈,就是要说这个?”
她嗯了声。
周豫扯了下唇,浓浓的嘲弄:“不是还有三周,你急什么。怎么,提前找好下家了?”
林斯理被他话里的讥讽刺到,最后一点不舍也被消磨没了。
“我找没找,都和你没关系。离婚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你想追谁追谁,我愿意找谁找谁,大家互不相干。”
周豫唇边勾起冷笑,嗓音如雪山顶积攒前年的寒冰:“你还真是急不可耐。”
他转身进浴室,冷冰冰地丢给她一句:“放心,说好了三年期限,一天都不会多留你。”
又是不欢而散。
周豫洗完澡换了衣服就走了,一整夜都没回,林斯理第二天早上听陈嫂说才知道。
之后的几天,都不见人影。
谭星辰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就像背上长钉子一样,撒泼打滚地闹着太无聊了,再躺下去自己就要生蛆了。
谭太太拿她没辙,弄来一辆电动轮椅,天气好的下午就推她出去晒会太阳。
半个小时的放风对谭星辰这种多动症患者哪够啊,她不甘寂寞,趁她妈回家煲汤的时候,把护工支使出去,自己偷摸开着轮椅跑出了病房。
问了好几个护士,翘着打了石膏的腿坐电梯爬了几层楼,找到眼科办公室。
虞纯芝在广告公司上班,时间比较自由,下午见完客户就跑来等林斯理下班一起吃饭。
林斯理还在忙:“等我把这个病历写完。”
虞纯芝百无赖聊地坐在走廊里等她,听见有人问:“林斯理是不是在这?”
虞纯芝闻声抬头,看见一个头上、腿上、胳膊上都缠着纱布的病人自己开着轮椅过来,只露出一只眼睛。
虞纯芝扭头朝办公室喊:“林医生,有个木乃伊找你!”
谭星辰:“……”
直到虞纯芝喊完自己开始嘎嘎乐,谭星辰才反应过来,要不是腿骨折了,她差点从轮椅上蹦起来。
“你才木乃伊!你全家都木乃伊!”
林斯理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谭星辰,又转了回去。
谭星辰脸皮厚得很,好像之前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一样,天天腆着脸往林斯理跟前凑。
她自己推着轮椅就进了办公室,在林斯理旁边左看看右看看。
“林医生,我眼睛又疼了。”
“忍着。”林斯理头都没抬,“小崔,送她回病房。”
小崔刚要起身,谭星辰立刻瞪着眼睛警告:“别动我哦。你敢过来我就从轮椅上跳下去碰你瓷。”
“……”
小崔马上举着双手以投降的姿势坐回去:“OK,OK,别冲动。”
谭星辰继续往林斯理跟前凑:“跟我说说你跟你老公的故事呗。”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里正在工作的医生,门外正在玩游戏的虞纯芝,几双眼睛唰地一起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