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茗看着池子里的锦鲤,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里的团扇。
对面亭子里的人在吵架,严格意义上讲,是在互相伤害。
“还未到殿选,妹妹便如此嚣张,倘若来日入了宫还不知道要劳烦哪位娘娘好生管教呢。”
说话的女子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裙,发髻高高梳起,簪了满头的金钗玉簪,人见了都道一声好不贵气。
“倒也不劳烦姐姐替妹妹操心,能否入宫也尚未可知啊。”
站在蓝衣女子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娇俏的姑娘,穿了一身嫩粉色衣裙,头上戴着一朵粉色的牡丹花。
嗯,是个志向不小的姑娘,
姜玉茗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四五月的天算不上多热,但是她怕热,也就拿了把团扇出来。
说起来,她这个毛病跟原主的毛病竟然差不多。
半个月前在入宫的路上,原主中毒后毒发身亡了。
而她出了个车祸醒来后就发现身子不是自己的身子了。
适应了两三天她才适应过来,万幸的是原主给她留了生前的记忆,不然来这儿两眼一抹黑,她可能要再死一次。
说起原主就不得不提原主的身份,一个商贾之女,硬生生通过砸钱进入了州选,最后进入了殿选。
不过殿选还没开始,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天后。
现在是盛元三年,圣上十八岁登基,服了三年丧,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
这次选秀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满足条件的女子均可参与选拔,先入府选,再进州选,后入宫进行三次小选,最后便是殿选。
也称的上一句重重关卡了,然而原主实在是有钱,一路砸钱砸进了殿选。
原主姜玉茗虽然出生在商贾之家,但是姜家是临州国的首富。
姜家一共就这一个女儿,姜玉茗执意要进宫,姜父也没法子,只能依着她给她打通关卡。
姜玉茗进宫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争宠。
姜家成为首富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儿,靠着姜父聪明的头脑加上祖上的基业一步一步打拼下来的。
可以说根基不太稳,好几家对头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姜家倒台。
而如果姜家在宫里有个受宠的女儿,那么盯着姜家的几个对头便不敢对姜家下手,就算动手也要再三思量。
这也算姜玉茗给家里和父亲的回报,她太明白父亲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好不容易通过了州选要入宫了,谁知道半路上出事情了。
与她同州的秀女并无恩怨,那么想她出事的就只有姜家的几个对头了。
她若进了宫,无论得不得宠,以后的姜家只会更难拉下来。
小算盘打的很响,可惜原主是死了,但是她来了啊!
既然用了人家的身子,那怎么说也要替人家完成一下心愿再报个仇啊。
不然她心里总过意不去。
对面的争辩声突然就止住了,一声高唱也拉回了姜玉茗走远的思绪。
“皇上驾到!”
姜玉茗坐在位置上一点都不带挪动的。
她这个位置有树木遮着,她今儿又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衣服,皇上发现不了她的。
不说姜玉茗,就连跟着她的宫女慧儿都淡定的往姜玉茗身后站了站。
宫女的衣裳是统一的浅粉色,嗯,她不能暴露姑娘的位置。
对面亭子的两人吓得不轻,问安时都有些磕磕巴巴。
“方才远远的便听见你们在吵闹,成何体统?”
姜玉茗托腮,这狗皇帝的声音还挺好听。
就是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说起来,如果不是原主想给姜家一个依靠,她是打算落选的。
姜家到底是商贾新贵,姜玉茗的爷爷白手起家,底子弱了一些,虎视眈眈的人多着呢。
“回皇上,臣女在和这位姐姐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只因对一朵花儿的看法不同,这才与姐姐辩论了起来,不成想惊扰了皇上,皇上赎罪。”,粉衣女子当即跪下,并且麻溜的给出了一套说辞。
“果真如此?”
听皇上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没带多少情感在里面。
姜玉茗皱眉,这皇帝想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难搞。
“回皇上,臣女确实和妹妹对那朵玉茗花有些许不同的看法。”,蓝衣女子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
被隔空艾特的姜玉茗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花坛,里面确实种了一株白色的山茶花。
姜玉茗:“……”
你直接喊山茶花它不香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听见太监首领杨公公在小声说些什么,她这儿隔的有点远没听清,再过没多久之后。
“既然这么喜欢赏花,又都是爱花之人,那就站在这玉茗花前赏满一个时辰,明儿个交一份两千字的赏花心得给朕。”
皇帝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姜玉茗满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种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然后写检讨的感觉?
粉衣女子和蓝衣女子硬是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才走。
倒不是她俩不想走,而是皇上留了人看着她们。
姜玉茗这个时候出去又不太好,也只能硬生生在亭子里坐了一个时辰。
孟承晔垂眸看着路面上的鹅卵石,想起刚刚那两人的心里话,皱眉。
后位空悬,那两人倒是胆子大,直奔后位而来。
真以为有太保和尚书撑腰就能上位了吗?
孟承晔路过御花园便朝着天机阁去了,天机阁是国师住的地方,在御花园的北侧,那里比较安静,老国师选址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那里。
老国师是在先帝在位之时便仙去了,随后便传位给了现在这一任国师。
“皇上来了?”,国师手里拿着一张黄符,贴在了胸口。
孟承晔:“……”
这黄符可以避免他听到国师的心里话。
国师真是越来越苟了。
新一任国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青年男子,事实上,孟承晔小的时候这任国师就长这样了。
听说国师的真实年龄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皇上又来问运势了?”,国师拿起朱砂笔,笑眯眯的问道。
孟承晔点了点头,听说黎州那边下雨了,黎州地势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淹。
若是黎州安好那便一切安好,倘若黎州出了事,那李知州定然是第一个祭天的。
国师挽起白色的宽袖,拿出一方罗盘推演了一下。
随即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孟承晔,又再次推算了一番。
“皇上,你……”,国师趣味盎然的看着孟承晔欲言又止。
“怎么?黎州百姓有难?”,孟承晔皱眉,起身便打算回书房先预备着赈灾的事情。
“啊?皇上算的是国运啊?”,国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然朕来算什么?算儿女私情吗?朕心怀天下,女儿私情算什么?”,孟承晔轻嗤一声,面上端的是毫无表情,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民。
国师当即笑出声,看着孟承晔毫无表情的脸,笑的越发欢快。
“是是是,臣老糊涂了,皇上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民。”,国师又拿出罗盘算了一卦。
“皇上可安心,黎州并不会出现严重涝害,尚在可控制范围之内。”,国师仔细打量着孟承晔,又笑出了声。
孟承晔点了点头,本着用完就扔的态度,转身就回了上书房。
国师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孟承晔走远的背影:“也不问问我前一卦算出了什么,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那姑娘来路非凡,皇上的读心术怕是要不起作用喽。
有好戏看了。
殿选当天,姜玉茗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裳,又精心装扮了一番端的是美丽动人。
原主长的不差甚至可以说在这批秀女里是拔尖儿的,否则塞再多的钱也进不了宫门。
秀女都是按照批次入殿的,一批六个人,她是第五批,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
嗯,这个位置也是砸钱砸来的,毕竟越到后面选中的可能性就越小。
今天的太阳有些大,出门的时候姜玉茗下意识的拿了把团扇,到了殿前才发现,现在放回去也不是,拿着又不太好。
只是大家今天都比较紧张,没怎么注意旁人,换作前两天,估计就要有人上来找茬了。
很快就轮到了姜玉茗这一批,姜玉茗站在队伍的末尾规规矩矩的跟着进去了。
领队的姑姑看了一眼姜玉茗手里的团扇,一句话也没说。
倒不是这姑姑有多好,而是这位姑姑姜玉茗也塞了银子,这位姑姑又以为姜玉茗想靠扇子博一个机会,便也没有没收姜玉茗的扇子。
姜玉茗疯狂给领队姑姑使眼色,快快快,把我的扇子拿走啊!
领队姑姑:放心我都明白,你安心拿进去吧!
姜玉茗就这么与众不同的进去了。
太监喊着姜玉茗名字的时候,姜玉茗心一横,半扶着团扇行了个礼。
果不其然,孟承晔一眼就注意到了姜玉茗的团扇。
“今儿的天确实有些热,你倒是机灵。”,孟承晔端坐在上头,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姜玉茗顿时就感受到了几道不悦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回皇上,民女自幼苦夏,看今儿的太阳大,便顺手拿出来遮遮阳。”,姜玉茗诚实回话。
“嗯,叫什么名字?”,孟承晔看了看自己的折扇,又看了看姜玉茗团扇上的山茶花。
孟承晔折扇上是前朝一位赫赫有名的诗人提的字:
“岂徒丹砂红,千古英雄血。”
那丹砂红说的便是红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