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舒当时只觉得这人厚颜无耻,回家的时候告诉了他平安扣的事,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
周启骏送她的那只平安锁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圆润精致巧夺天工,十分可爱,碧绿通透的翡翠上还带有他口袋里的温度,温润地熨帖着皮肤。
那一刻林卿舒莫名地掉起眼泪,热烫的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周启骏笑起来:“怎么哭了。”
一边用指腹帮她擦泪。
可林卿舒哭个不停,擦也擦不完,周启骏的手掌都被打湿,干脆捧起她脸,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那个热烈而炙热的吻深深刻在林卿舒的记忆中,两年多来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午夜梦回,都好像回到那场大雪中。
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听见男人温柔的嗓音哄着她:
“不哭。以后我保护你平安。”
那之后,他们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日子,周启骏喜欢在她睡觉的时候逗弄她,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等她懵懵地醒了就笑着说她:“睡得跟小猪一样。”
他叫她熙熙,偶尔也会黏糊地叫老婆。
周启骏朋友多,到哪都众星拱月,林卿舒却是个社恐体质,除了跟虞佳笑有约,空闲时间都喜欢窝在家里。周启骏就推了那帮兄弟们的各种约,陪她在家里宅着。
有次周启骏出差,林卿舒发烧,吃了药在家里昏睡不醒,浑身哪哪都疼,迷迷蒙蒙地听见周启骏跟陈嫂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直到感觉到被人抱到怀里,熟悉的温度和气息,那种难受劲好像真的就舒服了一些。
后来才知道他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半道撂下工作跑了回来。
那段时间林卿舒好像飘在云端上,被人宠着爱着,慢慢打开自我保护的躯壳,伸出柔软的触角。
偶尔恼了会闹脾气,等周启骏来哄;被他作弄了也敢锤他踢他,周启骏每次被打都不生气:
“就这点力气,我会怀疑你在撩我。”
林卿舒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可周启骏给的爱太过炽热浓烈了。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沦陷其中。
入春后,天气暖和起来,有天周启骏忽然心血来潮,说要给她补一个蜜月。
起初林卿舒以为他在玩闹,后来发现他是认真的,每天加班加速处理公司的事,想腾出一个假期来。
他甚至计划好了行程,于是林卿舒真的开始期待,在网上搜索冰岛有什么好玩的,认认真真地做攻略。
听说冰岛的春天也很好玩,一样能看到极光,还会有花卉盛开,可以看到飞往南方过冬的海鸟回归,成千上万,浩浩荡荡地划过海面。
可是蜜月依然没去成,再一次不了了之。
周启骏开始不怎么回家,林卿舒给他打电话也很冷淡,即便回来也总是很晚,洗完澡就睡觉,连句话都不跟她讲。
林卿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她正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晕头转向,不明白周启骏为什么突然就冷淡下来。
那时周启骏刚刚脱离周氏集团,独立创办了博宇投行,周二公子一身傲气,完全不依靠周家的背景。
一个刚刚起步的新投行想拿到上市公司的IPO承销业务,根本没那么容易。
林卿舒安慰自己是因为他工作太忙,所以没时间回来,是因为太累,所以不想和她交流。
她再壮也没有力气把一个成年男人吊起来啊。
“你们周家仗势欺人!我要报警!让警Z察抓你……啊!”她话音没落,就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差点摔倒。
“你给我闭嘴!”王总怒斥,“你还有脸报警,还不是你把他惯的,整天到处惹事!”
女人被打懵了,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喊起来:“我不活了!你竟然向着一个外人,我们娘俩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史老爷子嫌弃地抬抬手,史夫人和史家二嫂上前哄劝着,不失强硬地把哭闹的母子俩弄走了。
王总都快后悔死了,今天真不应该带这个没脑子的婆娘还有不成器的兔崽子来史家参加宴会。
他公司眼巴巴地就指着恒泰银行的贷款来救命呢,这下把周家得罪了,还不得玩完!
王总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道歉:“二公子,二太太,是我们没管教好孩子,多有冒犯,二位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去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好好教育教育!”
“没关系,他还小。”林卿舒说话比周启骏要客气得多,把手枪还给他。
“小孩子身体娇气,不能揍太狠,适当打几下就可以了。”
王总:“……”
泳池边的闹剧总算落下帷幕,熊孩子一家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
凌雅琼没好气地训周启骏:“你几岁了,他几岁,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也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周启骏嘴角勾着懒洋洋的笑,“我又不是第一天欺负人。”
凌雅琼本来想说林卿舒几句,这出闹剧说到底是因她而起。
还没张口,周启骏抬了抬手,把史家的佣人叫来吩咐:“去把语熙的衣服拿过来。”
林卿舒那件披肩几乎已经湿透,室外这么冷的温度,跟跳进水里无异。
佣人很快把林卿舒的大衣取来,还送来一个暖手袋。
凌雅琼也就没再说什么:“行了,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吧。”
林卿舒打小就是手脚冰凉的体质,裹着羊绒大衣,抱着暖手袋,坐在开着暖气的车上,身体才慢慢暖和一点。
但那种暖是浮于表面的暖,下车进家门,短短几步路,她刚暖热的手就又被风吹冷了。
进门周启骏顺手接过她的衣服,碰到她冷冰冰的手指,眉头一皱。
“怎么暖了那么久还这么凉。”
林卿舒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住了。
她看着那只握着她的手,没说话。
周启骏吩咐陈嫂给她放洗澡水,煮姜汤,说完这些,才又转回来。
“那只手。”
林卿舒抬起头看着周启骏。
见她没动作,周启骏把她另一只手也捞起来,拢在掌心里帮她暖手。
“别人欺负你都不知道还手吗。”他漫不经心地瞥她,“我今天要是没在那,你就打算任人欺负?”
林卿舒垂着眼睑:“要不是你在,我早就把他推到池子里了。”
周启骏觉得她的方法就像小学生打架,没点技术含量:“那他父母出来找你麻烦,你怎么脱身。”
“把他推下去,再呼救,等有人来了就假装见义勇为跳下去救他,他们好意思骂我一个救命恩人吗?”
周启骏哂道:“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他身体可比你皮实多了。”
“那不然呢。”林卿舒说,“像你一样把他吊起来吗?我又拎不动他。”
“自己拎不动,搬救兵还不会吗。”周启骏说,“有事就找我,我还没死呢,能让人把你欺负了去?”
明知道他最会哄人,林卿舒还是控制不住地会为这句话心动。
林卿舒回房间泡了热水澡,舒服多了,出来时陈嫂已经煮好姜汤。
姜味很冲,林卿舒一闻到就扭头,陈嫂劝:“你就喝一点吧。”
林卿舒不想喝:“我已经洗完热水澡了,不会感冒。”
周启骏走过来,他已经脱了外套,领带和手表也摘了,领口扣子开着三颗,整个人显出一种闲适的慵懒。
“怎么了?”
陈嫂马上告状:“都煮好了,她又不喝了……”
周启骏瞥林卿舒一眼,她默默端起碗,喝了几勺,眉心越蹙越紧,痛苦得像喝毒药。
“有那么难喝吗?”周启骏挑眉,“我尝尝。”
陈嫂忙说:“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周启骏低头,直接就着林卿舒的勺子尝了一口,“不就是姜味,哪有那么难喝。”
林卿舒不能理解他怎么能那么轻巧地说出“不就是姜味”,姜简直是人类公敌。
“那你多喝点。”
“给你煮的,我喝了免疫力能长你身上?”
周启骏说完,捏了下她的脸。
林卿舒刚洗过澡,脸颊和嘴唇都泛出健康的粉红色,皮肤白白净净的,光滑细嫩,手感很好。
周启骏捏得顺手,捏完,林卿舒怔了怔。
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在他们之间。
她抬眼,撞上周启骏垂下来的视线。
是错觉吧。
或者是房间光线太暖的缘故,才让她觉得周启骏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
“周启骏……”林卿舒开口。
周启骏捏完,手并没有收回,指背擦过她清秀的下颌线条,慢慢往下滑。
她洗完澡换了睡衣,纤细脖颈连着形状漂亮的锁骨,还有白皙的肩。
周启骏声调漫不经心的:“嗯?”
周启骏的视线与手指一起,一寸寸走过她光滑细腻的皮肤,缓慢的速度带起林卿舒轻微的颤栗。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暧昧而旖旎。
他离得很近,身上木质调的冷香缭缭萦绕在林卿舒鼻翼间。
她蓦然想起那些潮热混乱的夜晚,衣冠楚楚的男人脱下西服之后,极具侵略性的男性躯体,又野性,又欲。
周启骏平日散漫浪荡,在床上却很混,炙热手臂紧紧将她嵌在怀里,紧到一寸距离都没有。
会在她耳畔一声声缱绻温柔地低声叫她:“熙熙……”
也会趁机很恶劣地逼迫她:“乖,叫声老公就给你。”
可林卿舒看着面前男人英俊而深邃的眉眼,心底一阵陌生感涌上来。
周启骏已经很久没碰过她。
没人知道林卿舒有多怀念这样的亲密。
周启骏手指将她尚带有微微潮气的头发拨到颈后,褐色的眸子半垂着,问她:“想说什么?”
两个人扑腾成一团,别看谭星辰四肢缺了一肢,竟然一点也没落下风。
两个人打得鸡飞狗跳,林卿舒无语,直接起身远离战场,去餐饮区拿吃的。
长条餐桌上都是些冷食,林卿舒挑了些放在盘子里,旁边一个男人问:“你爱吃甜的?”
他就是刚才捏林卿舒手的人。
但没有证据,疑罪从无,林卿舒也不好草率地判定人家是个流氓,礼貌地回了个:“嗯。”
她继续拿吃的,魏斌站在旁边没走。
“嫂子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漂亮了。”
林卿舒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但没印象:“我们见过?”
“都挺久的了,你不记得也正常。”魏斌笑得很像个正人君子,“就那回你跟二公子在伏明山看流星的时候,我们遇到过。”
伏明山林卿舒记得。
那会她跟周启骏感情还好着,天气刚暖和一些,某天他说夜里有处女座流星雨,伏明山是最佳观赏区,大晚上带她去爬山露营。
那天似乎的确有人跟周启骏打过招呼,草草地打了个照面,所以林卿舒印象很模糊。
她甚至对那晚的流星雨都没印象,只记得宽敞的帐篷里,潮热暧昧的纠缠。
说是带她看流星雨,结果她被周启骏压在帐篷柔软的垫子上,听见远远传来人们的惊喜尖叫,才知道流星已经划过夜空。
她推了推周启骏:“流星雨来了。”
周启骏吻她脖颈上细密的汗:“现在闭上眼睛也能许愿。”
林卿舒其实没有太多的愿望,于是许了一个:“希望下次流星雨的时候还能来看。”
周启骏“嗯”了声:“那我许愿,下次流星雨的时候还能这样……”
最后两个字压低在林卿舒耳边,烧得她耳朵瞬间红了,一巴掌呼他脸上:“有病啊你!”
她手心绵软,打到脸上也没一点力度,跟撒娇似的。
周启骏低笑着吻她的唇:“怎么这么不禁逗。”
总之那天是一眼流星没看着,因为是奔着看流星雨去的,套那种东西自然没带,周启骏那个色胚……
林卿舒回来之后还紧张了好些天,怕不小心真种下了小果实,直到下个月的姨妈如期到来才安心。
想到那些恼人的画面,林卿舒耳根就烫了一下。
“好巧。”
她故作镇定地敷衍一句,拿了一块小蛋糕。
魏斌盯着她泛起绯色的耳朵,眼里有不明的暗色一闪而过。
目光又不着痕迹地往下,滑过她的腰臀。
林卿舒低着头没察觉,院子里的周启骏倒是隔着玻璃,把男人反复逗留的视线看得一清二楚。
他讲电话的语速不着痕迹地快了些,语气隐隐不耐烦。
“既想要博宇的渠道,又想做人情巴结书记外甥,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脸。告诉他们万董,我从来不给人作配,要么把主承销商给我,份额加到我满意为止,要么就别合作了。”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大步往回走。
魏斌挑了一杯酒递给林卿舒:“这个果酒味道不错,甜而不腻,你尝尝。”
林卿舒说:“谢谢,不用了。”
魏斌并没把酒收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只喝你老公给你的吗?”
林卿舒直觉他的眼神让她不太舒服,又说不清为什么,不动声色往旁边避让一步。
“我明早还要上班。”
“一杯果酒而已,不影响你上班。”他很执着地又把酒往前递了递,开玩笑的语气说,“不会是怕我给你下药吧?放心,你老公还在呢,我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