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全文+番茄
  • 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全文+番茄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鸟松米
  • 更新:2024-12-14 15:53:00
  • 最新章节: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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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是作者“鸟松米”笔下的一部​古代言情,文中的主要角色有宋亦凝沈南晔,小说详细内容介绍:那年,她被留在遗弃的空房子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他把她带回了家。从那天起,她便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可惜,只是妹妹……他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听话,他不会不管她,可每一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后来,一次醉酒,她意外和哥哥的兄弟混在了一起。她:“我不缺哥哥。”哥哥的兄弟:“乖,你还小……”还小?她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后来的后来,她全心选择别人的时候,照顾她长大的哥哥疯了……...

《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亦凝在她的不满中平静道:“我自己决定的。”

“没有他们的允许,你敢擅作主张?”

崔宁似乎认定是沈家有人给她撑腰。她最厌烦亦凝跟沈家的亲近,这件事让她在人前人后被戳了多少次脊梁骨,好像她容不下人,把孩子丢给别人养似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南晔想把你安排进研究院。老徐跟你爸是老同学,他越过你爸找老徐为你安排工作,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吗?”

亦凝道:“你要是觉得他越过你们帮我安排工作不高兴,也可以亲自找徐院长为我打点。”

崔宁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亦凝知道,所以嘲弄地扯了一下嘴角。

“你放心,研究院的工作我拒绝了。不过你也不用高兴,拒绝的原因是我打算跟人合伙开公司。”

“你不用迁怒我哥和干妈,我自己想回国就回国,想留下就留下,我成年了,行动自由。”

崔宁脸色冷了些:“宋亦凝,我虽然不是你亲妈,但是你法律上的母亲,沈家对你再好,我要把你送走,他们没人能帮你。”

亦凝当然知道,五年前她就是这样被送出国的。

“我哪都不会去。”她不卑不亢,“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无力反抗的未成年少女,你想把我送上飞机,就先把我绑了再说。”

崔宁眉头狠狠一皱,着实没料到出国几年,让她生出了一身反骨。

她眼神不悦地盯了亦凝一会,恢复自己的端庄优雅,嗓音高傲而冷漠:“你真是翅膀硬了。罢了,你想回来就回来吧,免得又有人说我容不下你,只要你不给我惹事,我无所谓你在哪。”

“明白。”

亦凝下车准备离开,崔宁坐在车里道:“沈家跟陆家的婚事已经准备定下了,这段时间你安分一点,最好别动歪心思。”

她能动什么歪心思?

亦凝没回答,不知道听没听见,关上车门转身往回走。

已经九点,繁华的东三环灯河灿明,松明路9号却在闹市中独得一片幽静。

这套大平层地段极佳,是沈南晔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亦凝一直都知道,当初逼她出国,除了宋勉之跟崔宁,也是沈长远跟付秀娟的意思。

所以她一直不肯回国,因为已无家可回。

那年她十八岁的生日,是在加州度过的。沈南晔飞过去看她,把这套房子转到她名下,是让她有地方回的意思。

她心里都明白。

*

周末,舒菀在饭店订了包厢,全公司聚餐。一是正式欢迎亦凝就任飞雪CEO,二是犒劳在风雨飘摇中对她不离不弃的老员工们。

亦凝去取订做的蛋糕,到饭店的时间就比其他人晚了一步。

到饭店时,小廖正发微信催她:“你到了吗到了吗到了吗?这个澳龙已经勾引我十分钟了!”

亦凝笑着回语音:“你先吃。”

说完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注视,抬头,看见电梯前的男人转过身。

又是陈佑。

狭路相逢,上次见面时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陈总,此时看上去邋遢颓废了许多,头发像三天没打理,胡子拉碴,眼下也冒出了疲惫的眼袋。

“宋亦凝,我真是小看你了。”陈佑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你怎么哄沈南晔点头的?靠你那个爹?”

亦凝说:“你管我靠什么。”

陈佑花了不少金钱和时间讨好云盾负责无人机板块的那位总监,眼看着合作要成,临门一脚,那秃子突然不接他电话了。


“二十八。”

付秀娟道:“那也差不多该安定下来了。你跟南晔年纪相仿,又是好兄弟,早点结婚,也好让司令抱上孙子。”

自从沈南晔母亲过世,贺司令就没再娶过,别的豪门都是儿女成群、外面私生的还有一堆,贺家那般权势,家里却只有冷清的父子俩。

已经抱上了。亦凝心说。

沈南晔背靠椅子,嘴角勾着弧线,那点笑却极散漫,浮在表面不从心上过:“我没沈南晔的好福气。”

这话算是变相夸了双方,一句话让桌上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沈南晔淡笑道:“你福气还叫浅,别人都不用活了。”

亦凝听见大家在笑,也配合地笑笑。

沈南晔偏头瞥她一眼。

她就像一个设定了某种程序的机器人,既不插话,也不大动作地去伸手夹菜,只低头盯着面前的一道香辣牛蛙吃。

安静,存在感微弱。

只有某些特定的条件——比如大家的笑声,能启动她的程序,短暂地反应一下,接着便继续沉浸回自己的世界吃东西。

她身上的衬衣看上去就像一件普通的oversize款式,只是领子明显大了一些,露出清薄精巧的锁骨,洁白的皮肤和丝绸说不清哪个更柔腻丝滑。

沈南晔目光从那截瓷白的颈子上走过,她挽起的长发已经放了下来,满背铺开的乌发,是另一种绸缎的质感。

“你能帮我剔下鱼刺吗?”

亦凝听见声音抬了下头,看见陆华璎正歪头跟沈南晔说话:“我爱吃鱼,但我每次吃都容易卡到刺。”

语气是一点点的撒娇,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厌烦。

沈南晔当然不会拒绝。

他是一个做任何事都赏心悦目的人,包括剔鱼刺,亦凝见过很多回。

那碟白嫩的鱼肉放到陆华璎面前,她弯着眼睛说:“谢谢~”

亦凝低下头,继续吃牛蛙。

牛蛙很入味,肉质鲜美Q弹,只是有点辣。

她正吃着,听见旁边人说:“自己的近亲吃起来是不是更香?”

亦凝最开始没听懂,迷茫地转过头,对上沈南晔那双狭长而却意味深长的眼,慢慢回过味来。

她看看自己筷子上的牛蛙……

可不是癞蛤蟆近亲么。

吃不下去了。

这天宴席的最后,付秀娟送给陆华璎一套非常贵重的首饰做见面礼。

水滴形的祖母绿宝石镶嵌在钻石项链上,璀璨生华,还有配套的戒指和耳坠,每一个单拿出来都价值数千万。

这套首饰亦凝在她和沈长远的结婚照上见过,是她结婚时佩戴的。

“这是我跟长远结婚的时候,南晔奶奶送给我的礼物,现在终于能传给你了。”

传家宝还未正式订婚便送给陆华璎,可见付秀娟对这位准儿媳的认可和重视。

陆家人果然都很惊喜,陆华璎受宠若惊,直接起身过去抱住付秀娟的脖子撒娇:“呜呜伯母,你也太疼我了吧!我现在就改口叫妈会不会显得很不矜持?”

付秀娟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陆母笑着嗔道:“你呀,真是不知道羞。”

“我羞什么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陆华璎当场就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这条项链好漂亮,南晔,你帮我戴一下。”

沈南晔接过项链,帮她戴上。

陆华璎的开心溢于言表,眼睛明亮得像星星,长辈们都是一脸欣慰。

亦凝隔着桌子,就像坐在舞台下,旁观一场聚光灯下与自己无关的幸福剧目。


“要我说,陈佑那个烂人走得正好,他要是不走,小老板你就不会来了。”

在大家七嘴八舌同仇敌忾臭骂陈佑的时候,亦凝悄悄松了口气。

她当时真应该第一时间澄清的,再这么宣扬下去,全世界都要知道她暗恋宋亦凝了。

谁知道一念之差,事情的发展变得这么……陡峭。

舒菀眯着眼睛斜过来跟她耳语:“刚才那个声音我听着有点耳熟啊,一下没想起来,到底是谁?”

“别问。”亦凝端起果汁抿了一口,“除非你现在给我两千万,否则我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舒菀马上把自己脉动回去:“算了,他不值两千万。”

*

沈陆两家家世相匹,沈南晔在年轻一辈里优秀得出类拔萃,各方面都没得挑剔,陆华璎又对他一见钟情,这场门当户对的联姻让两个家族一拍即合,关于婚事的商谈进行得顺利无阻。

两家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定在月底。

亦凝毕竟自小养在沈家,就算不姓沈,也算半个沈家人,这种日子势必要到场的。

“其实我觉得你不去也没什么。”舒菀说,“沈家养大你是情分,但你只是个干妹妹,不去也不算失礼数。”

“那是我哥。”亦凝说,“怎么能不去。”

舒菀马上要做第二次化疗了,刚抽完血躺在病床上,心疼她:“我怕你到时候不知道要多煎熬。”

“早晚要习惯的。”亦凝在努力让自己学会接受。

如果说喜欢沈南晔是少女时期萌芽的一朵小花,那朵花生长在荒芜贫瘠的土壤上,早就日渐枯萎,她在试着将它拔掉。

就算不是陆华璎,也会是张华璎王华璎李华璎,沈南晔会和别的女人结婚这件事,她必须接受。

当天,亦凝提前十分钟到达吃饭的酒楼,她穿了身新中式的改良无袖旗袍,黑色正式,不会抢眼也不出错。

付秀娟拍了拍她的手,叮嘱:“今天是我们跟陆家第一次正式吃饭,待会见了你陆叔叔陆阿姨,要有礼数,知道吗?”

她还是对亦凝不放心。

亦凝只当不知,垂着眼安分说:“我知道了。”

陆家人就在这时到了,听见院里的说话声,亦凝回头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顿住。

陆华璎今天也穿了一条黑色旗袍,虽然款式略有区别,但放眼望去,无论是衣服还是挽起的头发,相似度都太高了。

付秀娟明显愣住,目光从陆华璎身上移回到她身上,神色变得为难起来。

“怎么这么不凑巧。”

撞衫在哪里都尴尬,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待会进来两人一照面,场面恐怕更微妙。

沈南晔也没想到会如此,顿了顿,安抚道:“不要紧,华璎不是小心眼的人。”

“再有心胸的女人也不可能不介意撞衫,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付秀娟愁得眉心都皱着,“头回见面就让她难堪,当着她父母的面,怕是她父母心里也要有疙瘩。”

沈南晔解开扣子,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给亦凝:“先穿着。”

付秀娟眉毛皱得更紧:“这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你的衣服。”

没等沈南晔再说话,亦凝站了起来。

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她很清楚这一点。第一次见家长,不能委屈陆华璎。

所以需要回避的是她。

“我去找件衣服换。”

幸好这种中式酒楼的雅间设计了两道门,趁陆家人还没进来,她迅速从另一道小侧门出去了。

她向经理询问是否有应急的衣服,但这要求实在太难为一间酒楼。于是她打听了最近的女装店的位置,快步跑出酒楼,打算现买一身替换。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亦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你是不是不长记性,我上次说过什么,需要我再说—遍吗?”
亦凝语气不冷不热,双胞胎对上次的耳光心有余悸,马上忌惮地闭上了嘴。
“你们怕她干什么,”宋乐颜神色轻蔑,“那个耳光我早晚帮你们讨回来。”
亦凝看她的目光没温度:“不用早晚,你现在就可以讨。这么想让我扇你吗?”
宋乐颜嗤之以鼻:“宋亦凝,你敢打我吗?”
她从小就骄纵蛮横,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打她的份。
亦凝说:“我为什么不敢,你脸上长荆棘了?”
“被赶出国几年,你嘴巴变厉害了嘛。”宋乐颜眼神里充满恶意,“上回怎么—句话不会说,只会站在那脸色惨白地发抖呢。”
后面那群珠光宝气的小姐妹闻言都露出—副得意而看好戏的嘴脸。
陆华璎虽然没有表现出鄙夷之色,但站在她们其中。
这个场景非常巧合地和五年前重叠了。
亦凝站在她们对面,有—瞬间像回到了把她踹进地狱的那场欢迎会。
她被送到宋家的时候,宋乐颜已经跟着宋勉之定居欧洲,她们俩从小连面都没怎么见过。
不论是宋家人的关爱,还是宋家的财产,她什么都没得到过,也并不稀罕,从没打算跟这个妹妹争。
按理说,她们两个如果能井水不犯河水,也能相安无事。
但宋乐颜偏不肯,要不是她挑事,五年前亦凝就不会被送走。
那年宋勉之调任回燕城,宋乐颜跟着他回国,为了迎接她,有人为她办了—场欢迎会。亦凝也收到了邀请,本来不想去,但付秀娟说宋乐颜刚回国,要给她这个面子,姐妹俩好好相处。
所以她去了。
那天参加的人不少,燕城各大家族的千金小姐都聚齐了。亦凝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非常怪异,她—头雾水,直到看到她最好的朋友站在宋乐颜身后,心虚躲闪的目光不敢看她。
宋乐颜当着所有人的面笑嘻嘻地说:“你喜欢沈南晔呀?他把你当妹妹,你想跟他乱/伦,真不要脸。”
那天就像今天—样,宋乐颜趾高气昂地蔑视着她,身后站着—群拥趸,嘲笑奚落她不知廉耻,竟然对自己的哥哥有非分之想。
说沈南晔真龌龊,说不定是个恋童癖。
那—刻亦凝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太阳底下,赤裸裸地供人围观。
她小心翼翼地喜欢着沈南晔,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就以这样的方式被耻辱地撕开。
就是从那天,—些风言风语散播出去。
为了平息流言,崔宁对外认了她做干女儿,碍于沈宋两家的面子,流言被压下来,没有大肆传播。
但宋勉之为此大怒,派人把她从沈家接回去关了起来,办理好手续就把这个丢人的女儿送出国了。
亦凝捏了捏发僵的指尖:“你还敢提。”


跟院长吃饭的时候,亦凝一直表现得很得体。

燕城这个权力之都,一砖一石都是权力打下的地基,凌驾于金字塔顶端的,是贺、沈、郑、岳这样的门阀显贵。

宋家老爷子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比起沈家,还是差了些从祖辈积累下来的底蕴。

说来也巧,徐院长跟宋勉之恰好是高中同学,有点私交,记得他带在身边的女儿,是个活泼伶俐,颇有些骄纵的。

眼前这个却一次没见过。

宋家的家事外人不知道,同学之间多少听说过一点内情,这个大女儿不是现任宋夫人亲生的。

但有沈南晔给她坐镇,没人敢怠慢。

徐院长对亦凝赞赏有加:“航空这个领域的女性可是很稀缺啊。这个行业的辛苦是外面看不到的,没想到宋小姐一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子,有这样的热血和情怀。”

亦凝说:“我不文静,也不觉得自己柔弱,我哥从小就很支持我,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尝试。”

徐院长笑道:“那真要感谢沈总的鼓励,才没有让我们损失一位人才啊。”

“这几年无人机市场发展迅猛,从农业领域到货运物流,包括军事领域,都有独特优势,国内这方面的前景也是非常广阔的。我们院就有自己的无人机研发团队,承担了不少国家级项目,像宋小姐这样的海归高端技术型人才,正是我们需要的,您这几天要是有空,可以来我们院参观参观。”

亦凝说:“有机会吧。”

今天这场饭局的意图双方心知肚明,沈南晔想把这个妹妹安排到他们研究院工作。能有机会在沈南晔跟前说上话,徐院长自然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还宋小姐这意思,是对他们院没兴趣?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沈南晔。

后者神色倒是不见变化,只是缓缓看了亦凝一眼,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听说徐公子自己创业?”

“是啊,他从小就喜欢玩车,把烟草局好好的工作辞了,非要跟他朋友一块搞什么新能源汽车,钱是砸进去不少,车的影子还没见着。”

一说起家里不省心的孩子,徐院长就叹气,他们家不比那些权贵家庭,没那么厚的家底够挥霍。

“最近在忙着跑贷款,好几天没见人了。”

“年轻人有这份冲劲是好事。”沈南晔浅笑道,“回头我跟亨泰银行的周总打声招呼,你让他递个资料过去,成不成,还要看他们公司的资质。”

徐院长惊喜难当,连忙双手端起酒杯:“那真是太谢谢沈总了。我替他敬您一杯。”

饭局结束,回去的车厢一路安静。

亦凝想解释一下,看到沈南晔闭目养神的侧脸,就没出声。

快到沈家时,沈南晔睁开眼,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他下了车,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亦凝在车里看了片刻,下车走过去:“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南晔敲了敲烟灰,在夜幕里看向她:“又要搬出去,又拒绝我给你安排工作,翅膀硬了,想闹独立了是不是?”

“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工作。”亦凝说,“这种地方,我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发展,他们只会把我当成吉祥物供着,但供的其实是‘特权’,说不定还要在背后嘲讽我关系户。”

“有特权不好吗,没人能欺负你。”

“能享受到特权的时候,特权当然好。”亦凝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沉默一会。

“要是有一天,我背后没有你撑腰了呢?”


贺今尧把她抱进船上的医务室,放到医疗床上,亦凝两条脚垂在半空。

贺今尧找到消毒湿巾,托起她脚腕。

亦凝想躲,贺今尧瞥她—眼:“叫你哥来?”

她就沉默不动了。

擦过伤口的时候有点疼,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贺今尧把用完的湿巾丢到—边。

“娇气。”

随着他这两个字,亦凝压抑的情绪突然之间冲破临界值,眼泪控制不住地奔涌出来。

打湿了睫毛,—颗颗连串地滚落。

她也不吭声,就那么坐在床边,安静地掉着眼泪。

“说—句就哭?”贺今尧说,“小公主。”

亦凝还是—声不吭,把脸扭到—边去,嘴唇抿得紧紧的。

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反衬得她—张脸愈发干净清透,只是那双杏眼红红,不停地往下掉珍珠。

贺今尧从兜里摸出颗糖,剥开包装纸,虎口掐住她下巴—捏。

亦凝嘴巴被迫张开,紧接着就被塞了颗糖进来。

她眼睛还红着,简直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糖纸在贺今尧手里捏成团,精准地抛进垃圾桶,他神色轻懒:“不是要哭,在哄你啊。”

“……”

亦凝嘴里含着糖,下睫毛上还挂着泪,满肚子委屈就像被人拧上了水龙头,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门被叩响两声,已经休息的医生被仓促叫起来,快速帮亦凝处理被金属割破的伤口,上了药。

伤口有点深,医生给她注射了破伤风针,又叮嘱道:“伤口要注意不要感染,愈合之前尽量别沾水。”

亦凝点头应下。

处理完,医生看看贺今尧,又看看她,隐晦地试探:“这事儿,要告诉沈公子吗?”

他以为是贺今尧弄的。

亦凝身上都是湿的,裹着浴巾,明显是下过水,脚又伤成这样,—看他就没干好事。

你说说,这混蛋。

两边他都不敢得罪,说了怕贺今尧记他—笔;不说,明天沈南晔知道了,保不准找他秋后算账。

贺今尧无所谓的口气:“看她自己。”

放在以前,被人欺负了,亦凝第—时间就会委屈巴巴地去找沈南晔了。

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沈南晔的麻烦。

带未婚妻出海游玩,美好的心情却要被她破坏。

这件事沈南晔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回去若再为她出头,八成要跟郑家交恶。

要是没有她,事情就简单多了。

亦凝无意识地抠着指甲:“明天再跟他说吧。”

她不知道陆华璎是不是真的在沈南晔房间,她总不能,现在跑去敲门打扰。

套房在同—层,从医务室回房间,亦凝跟贺今尧—前—后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

到门前,她停下来,回身对贺今尧说:“今尧哥,之前我说的话你不用在意,我没有权利对你发脾气。这段时间我可能无意间冒犯过你,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说完也没等贺今尧反应,就进去关上了门。

她表现得很有礼貌,甚至尊敬,—点不像骂他“你才癞蛤蟆”时的放肆。

她在亲近的人面前是很自在的,爱笑,会撒娇,比如以前跟着沈南晔的时候。

根本不是对他这种恨不得拿王母娘娘的簪子划—条银河的疏离。

她就像个—直用外壳保护自己的乌龟,觉得安全了,才会慢慢把脑袋和爪子试探地伸出—点。—旦被刺伤,马上就会缩回去,带着她的壳滚得远远的。

亦凝刚走进房间,听见门被邦邦敲了两声。

她折回去,把门拉开小半。

亦凝挺喜欢打牌的,一般都是跟沈南晔他们打,哥哥们都把她当团宠,哄着让着,自然开心。

但贺今尧不在这个“好哥哥”的行列里。

不让她摸牌不说,还把把点她的炮。

沈南晔桌上的筹码很快就被她输完了,亦凝眉心都拧到一块去。

她感觉贺今尧在故意针对她。

这个人恃强凌弱欺负她也不是第一回了。

岳子封看得于心不忍,求着他:“你点我吧行不行?一会给亦凝妹妹气哭了,小心沈南晔回来找你算账。”

贺今尧从对面瞥过来,饶有兴致地端详亦凝的眼睛:“哭了吗?哭了我就收手。”

岳子封说:“你可真欠。”

亦凝有理由相信,就算自己真哭了,贺今尧也不可能收手。

她第一次见贺今尧的时候,刚十七岁。

那时候亦凝对他仅有的了解,都来自外面的各类传言:为人狂妄嚣张、做事出格、仗势欺人、差点把人弄死……等等。

总之,不是好东西。

亦凝记得自己对贺今尧的第一印象,冷感里带着点危险。

贺今尧来沈家,她每次打完招呼就有多远躲多远。

极少数的情况下,沈南晔有事走开,她需要承担起招待客人的任务,不得不留在那跟贺今尧独处。

那会她刚开始学国际象棋,便拿出来请贺今尧一起下。

下棋是沈南晔手把手教她的,她自认学得还不赖。沈南晔每次都让着她,悔棋也纵容,但贺今尧不一样。

他毫不留情赶尽杀绝。

亦凝不怕输,但不喜欢被虐。

她不想再下,想收棋盘,贺今尧那双狭长锋锐的眼就懒洋洋睨过来,讽她:“输了就跑,丢不丢人。”

导致有段时间她对国际象棋都有了阴影。

沈南晔接完电话回来,扫一眼牌桌一目了然的形势,挑眉:“怎么欺负我家小九。”

亦凝马上给他让位置,被贺今尧针对得不爽,但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着,还给贺今尧找补了一下。

“我不太会打。”

沈南晔笑着在她后脑勺轻拍两下,还跟以前一样,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亦凝拿着,重新上了牌桌。

“好好看着。”

沈南晔跟贺今尧能打个平手,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好歹把亦凝丢掉的场子挣回来些。

亦凝在一旁观战。

她以前是不学这些技巧的,打牌全靠财神爷附体一样的手气。

现在才发现里面门道其实很多,要算牌,要走一步看十步,除了自己的牌,别人的牌也要了如指掌。

战局焦灼时,她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挪到了对面。

看了一眼贺今尧的牌,没看懂。

因为这人压根不理牌,怎样抓回来就怎样摆着,四条和九筒中间夹着发财,一万和二万相隔一整条银河系。

七零八落自带防偷窥效果。

亦凝正试图在脑子里厘清他到底听什么,贺今尧毫无预兆地偏头:“看明白了吗,小卧底。”

注意力原本都在牌局里的几人顿时都朝亦凝看过来。

她有种做贼被当场逮到并公开处刑的感觉。

“我没……”她想解释自己不是偷看,只是好奇他的打法。

贺今尧晃着椅子,用一副打发小孩的口气说:“听八万。快回去给你哥报信吧。”

神仙打架,遭殃的总是平民,岳子封输得裤衩子都快没了,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我说沈南晔怎么每次都赢,原来是带着个小黄盖!”

亦凝有口难辩。

沈南晔只笑,手里的半截烟在水晶烟灰缸上敲了敲,也不辩解,就这么担下派遣卧底的罪名。

“兵不厌诈。”

说着,送了张八万出来。

贺今尧果真听八万,一点没客气地推倒牌,晃着椅子:“胡了。”

亦凝真想往他的椅子腿上踹一脚。

她老实坐回去,再不往贺今尧那去了。

零点,蛋糕插上蜡烛,推到沈南晔面前,众人围成圆圈合唱着生日快乐歌,他被簇拥在中央。

亦凝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反而到了后面。

这种事在她十八岁之前绝不会发生,沈南晔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有多宠她。

不过早晚都要习惯的,她不可能永远站在他身边,这一点亦凝已经在慢慢学着接受了。

她正跟着节拍打节奏,沈南晔的目光越过其他人,向她投来。

橘色烛光将他的轮廓映得明明暗暗,他朝她伸手:“小九,过来。”

一圈人都回头看她,站在前面的赶忙侧身让开路。

亦凝走过去,沈南晔手掌搭住她左肩,把她带到自己身前,正对着蛋糕上跳跃的蜡烛。

“许愿吧。”

这事亦凝以前常干。她总有那么多许不完的愿望,自己的生日还不够,沈南晔每回生日,愿望都让她来许。

但凡她许下的愿望,沈南晔都会帮她实现。

亦凝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视线,各种含义都有。

可是爱许愿的女孩已经长大,知道不是所有心愿都能实现。

“我现在没有愿望。”亦凝说,“哥,你生日,还是你许吧。”

沈南晔的双眼被曳动的烛火染得深邃,她再定睛看时,里面只有一如往昔的温柔,摸摸她头发道:“那就留着,有愿望了再许。”

生日会的后半场,空气里浮动的都是酒精。

回来这几天亦凝都没好好休息过,没撑住在沙发上睡了会,醒来时身上盖着毛毯。

佣人守在旁边,见她醒了便道:“少爷说,您困了就去楼上房间睡。”

亦凝循着说笑的人声望去,见沈南晔跟岳子封那些人还在喝酒。

这帮公子哥们酒酣意浓,有美丽娇俏的女人依偎在怀。

沈南晔今天是寿星,少不得被那些人联合起来灌酒。

他交叠长腿放松地靠在沙发里,白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夹着烟的右手搁在沙发扶手上,烟兀自燃着,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心不在焉。

坐在沈南晔身边的那个女人漂亮得尤为显眼,亦凝觉得眼熟,好像是哪个女明星,一时没想起来。

她好似没睡醒,望着沈南晔的方向发呆。

听见岳子封已经染上醉意的调笑:“人家大半夜赶飞机跑来给你过生日,你怎么也没点表示。”

沈南晔:“你嫉妒?”

岳子封:“我嫉妒你还让给我呗?”

“那可不行。”女明星笑得很甜,很自然地把下巴靠到沈南晔肩上。

以前这是她的特权。

她从小就很黏沈南晔,沈南晔跟岳子封他们去玩,她非要跟着一起去,沈南晔也都带着她。

因为有她在,他们玩的都很素,那时候沈南晔身边没有那些女人,她困了就趴到他身上睡觉。

亦凝直愣愣的视线缩回来,垂向地面,撑在沙发边上的手指细长泛白。

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一点异样都没有,问佣人:“今尧哥呢?”

“没看见贺先生,应该是走了吧。”

亦凝马上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佣人拿着毛毯在她身后问:“您要走了吗?不跟少爷说一声吗?”

亦凝摇摇头:“不去打扰他了。”

“贺总,贵公司的范总监亲口承诺我会跟宸星合作,收了我那么多好处,答应的事又反悔,你们贺家势力再大,也不能这么仗势欺人吧!”

大庭广众之下,一口大锅扣到贺家头上,范总监脑门上的冷汗唰地就流下来了,呵斥着过来推搡他:“什么话你想好了再说!”

贺今尧丝毫不在意周围群众的眼光,右手纡尊降贵地从口袋拿出来,朝陈佑一点,锋锐如刀锋的眼刮过范总监光秃秃的脑袋:

“你解决他,或者,我解决你。”

“您放心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解决得干干净净!”范总监连声保证,硬是把陈佑 拖走了,“咱俩的事私下解决,别在贺总跟前闹!”

小廖的电话打过来,估计是等着急了。

亦凝说:“今尧哥,那我先走了。”

说完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准备越过他上楼。

贺今尧垂眸盯着她从面前经过的身影,意味深长落下一句:“就那么想睡我?”

手机里小廖一句“到n……”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一片“喔哦~喔哦~”仿佛峨眉山团建的哄闹。

小廖开了外放!

贺今尧估计也听见了:“你在给猴子打电话?”

亦凝怔愣过后迅速把刚接起不到十秒钟的电话给挂了,下意识看看贺今尧身后那几位男士。

几人立刻把眼神投向四面八方,看房顶看地板看空气,恨不得在自己脑袋上挂个牌子写上我是聋子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没有……”她难得感到窘迫,“对你有非分之想。”

“那怎么解释你刚才被人造谣到脸上都不澄清。”

“你都说了是造谣,他怎么想又不重要,没必要跟他解释。”亦凝强作镇定,“如果别人怀疑什么,我就要自证什么,那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吗。”

“是吗。”贺今尧质疑,“难道不是因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故意制造误会跟我传绯闻?”

“……你才癞蛤蟆。”

亦凝脱口说完就后悔了。

以前她只敢在心里吐槽,自从上次吃完面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贺今尧说话开始有点放肆,嘴快得都来不及管理。

“行,你是天鹅,你想吃我这只癞蛤蟆,满意了?”贺今尧根本不屑跟她争这些无谓的名头。

亦凝:“……”

贺今尧慢慢悠悠道:“你也管理一下自己对我的欲望,天天这么狂热,我挺害怕的。”

……你害怕个鸡毛!

他后面那一排下属的脸上都写着:“哈,我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亦凝感觉自己就算长十张嘴,现在都说不清。

被陈佑当面造黄谣,都没如此无语。

贺今尧说完,手抄着兜施施然跟她擦肩而过,走了。

下属跟在他身后,每一个人经过亦凝时,都会对她露出一个集恭敬、谨慎、心照不宣于一体的微妙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随便吧爱咋咋地的心情走进电梯,连按了三下关门键。

一进包厢,里面一双双眼睛探照灯一样咻地射过来,同事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暧昧。

“哎哟哟,刚才电话里是谁呀?~”

“一对情侣在说话,我刚好经过。”

亦凝淡定从容的态度很有信服力,但小廖不信,她明明听见后面还有一句……

没等她质问,亦凝就先发制人:“刚才在楼下碰见陈佑了。”

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走:“他来这干什么?真晦气。”

“他这个人就是眼光短浅,但凡自己出去另立门户,别人都能高看他一眼,结果跑去舔宸星的臭鞋,我都看不起他!”

刚刚还阴阳怪气的红衣女脸上浮现几分心虚,还有什么比背后说人闲话被逮个正着并当场质问更尴尬的。

很快她就变脸如翻书地扬起亲热如好姐妹的笑容:“亦凝啊,好久不见呢。你这么久没回来,我们都可想你了。”

亦凝的眉眼柔和又干净,看她们时却很凉薄:“这么想我怎么不给我发信息?是没有我的号码吗?”

对方掩饰着尴尬:“我以为你换号码了呢。”

“你要是发过就知道没换。”亦凝无温的眼神盯着她,没打算放过她们,“你刚才话没说完,怎么不说了。”

红衣女神色讪讪:“我也是听别人瞎说……”

她话音没落,亦凝往前走近一步,抬手一个耳光扇到她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女人没想到她会动手,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马上惊慌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我再也不听别人胡说了!宋小姐,你别生气……”

亦凝看向蓝衣女,她脸都白了,战战兢兢道:“我没说,刚才都是她说的。”

亦凝冷冷道:“相声也讲究捧逗,你刚才捧她的哏不是挺起劲,现在想起来拆伙了。”

她再度抬起手,两个人吓得齐齐一缩。

亦凝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个双层奶油蛋糕,放到她们面前。

“今天我哥生日,我不想破坏他的心情,不然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管不好自己的嘴,就把它们堵上。”

她语气不轻不重,气势却冷迫逼人:“这个蛋糕什么时候吃完,你们什么时候走。”

亦凝说完,径直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

两人脸色僵硬地看着那只巨大的蛋糕,大气都不敢喘。

亦凝刚走几步,冷不防对上一道视线。

她仰头看过去,木质楼梯的栏杆上倚着个人。

贺今尧人像刚睡醒,灰色丝绸衬衫的扣子系得松松散散,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惺忪懒劲,那种亦正亦邪的气质因而更加明显。

他眼里满是玩味,看样子怕是把刚才的热闹都看完了。

亦凝顿了顿。

“真吓人。”贺今尧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不会被灭口吧。”

亦凝没觉得自己打人有错,她那巴掌还打轻了。

但被人看到总是不好,好像她盛气凌人欺负人似的,让人觉得沈南晔没教好她。

“我只是请她们吃个蛋糕。”

贺今尧双手揣在西裤兜里,踩着懒拖拖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

“吃蛋糕之前得先吃个耳光开胃,你家的规矩?”

他个子真的很高,擦肩而过时,落下深浓的阴影。

亦凝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叫住他。

“今尧哥。”

贺今尧侧过身,眉尾轻轻一挑,示意她说。

现在飞雪被宸星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跟云盾合作,就是把心血白送给人,赔得连底裤都不剩。

但要是不合作,意味着把机会白送给宸星,心血一样付之东流。

飞雪是舒菀白手起家做起来的,规模自然比不上宸星科技这样资金雄厚的老牌企业,舒菀几乎倾尽所有投入到了液氢无人机的研发上。

左右都是白送,不管送给谁,都面临着破产。

既然碰上贺今尧,怎么都得再努力一下。

亦凝说:“我知道宸星的条件开得很低,但价格低廉不等同于这是一笔好生意,飞雪可以承诺后续的技术开发成果优先共享给云盾,从长远来看,云盾跟飞雪合作才更有价值。”

“我学姐现在的处境真的很难,这个合作对她很重要,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贺今尧把头略低下几分,作出一副高个子人群对矮子的绅士风度,好整以暇地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他瞳色深,刚刚还一副没睡醒的懒样,此刻直直看进亦凝眼底,让她有种被鹰盯住的感觉。

亦凝说:“我……”

贺今尧:“怎么,你要请我吃蛋糕吗?”

“……”

亦凝清楚自己在他跟前的斤两不足三两,没办法只能再次搬出沈南晔。

“你跟我哥是朋友,能不能看在他的份上,帮个忙?”

贺今尧站直身体,又恢复那种随心所欲的样子:“你想用你哥的面子,就让他来跟我聊。”

亦凝抿了抿唇。

她今天原本就是打算找沈南晔帮忙的,现在却不想为了这件事去麻烦他了。

刚刚那两个女人的话犹在耳畔,她不想再让人用那样的口气抹黑沈南晔。

她当然知道只要她开口,沈南晔肯定会帮她。

她也知道要是沈南晔出面,只要一句话,这桩难为着她和舒菀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小时候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庇护,现在长大了,不能为他做什么,至少应该,学着不去依赖他。

她沉默的几秒钟里,贺今尧已经抬脚离开。

贺今尧径自走到桌边,有人凑上来跟他打招呼,他置若罔闻,拉开椅子坐下,极其随意地从那堆琳琅满目的蛋糕里挑选一个,拖到自己跟前,拿起叉子。

亦凝张开嘴巴,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

那只擦拭得反光的银色叉子已经插进她的蓝莓慕斯蛋糕,挖起一块送进贺大少爷悠闲自得睡饱了就吃的口中。

亦凝的嘴巴只好又合上了。

她好几年没露过面,多的是人趁机来攀交。

背后说三道四,当面逢迎巴结,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切换自如的面孔。

管她跟沈南晔到底是什么关系,有关系就行了。再不济,她还有个爹。

沈南晔在牌桌上,瞥见她身影,勾勾手指,让人在他身边添了张椅子。

亦凝刚要坐,旁边岳子封伸手,把椅子往他那边一拖:“小亦凝来坐我这!每次你一坐你哥那,他手气就蹭蹭好,今天来给我加buff。”

沈南晔道:“人菜,小九也救不了你。”

亦凝看了两圈,岳子封二十几年的麻将可能都是用脚打的,别说她了,财神爷来了也救不了。

怪不得他每次都输钱,只能说输得其所。

沈南晔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有消息弹出来,亦凝瞥了眼,没仔细看就收回。

沈南晔没理会,过了会,电话打进来。

他这才拿起手机,起身的时候掌心落在亦凝头顶:“来替我。”

亦凝过去接替,起了一手天听的好牌,刚把倒立的小鸡正过来,听见对家的男人问:“尧爷玩两把?”

抬头,见睡饱吃好的贺今尧走过来,坐上对方殷勤让出的位置。

他看一眼牌,嫌弃地啧了声:“什么烂手气。”

亦凝上家的左钟笑道:“亦凝妹妹在这,别人的手气怎么可能好。”

他说完出了张一筒,亦凝刚要伸手摸牌。

贺今尧从自己牌堆里抽出两张,丢出去:“碰。”

亦凝收回手。

不知道贺今尧是不是故意的,不是自己要碰,就是给岳子封喂,亦凝三圈都没摸到牌。

等到第四圈,她终于有机会摸牌。

手气来了挡不住,刚好是听的三条,正要拿回来。

“放下。”贺今尧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碰。”

亦凝:“……”

“你缺不缺德。”岳子封都看出来了,“亦凝妹妹要胡了吧?”

亦凝在心里默念两遍“甲方是爹”,舒菀的爹现在就是她的爹。

硬生生把牌放回去:“没胡。”

贺今尧的椅子往后半仰着,后腿支地,他压着椅背慢慢地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贺今尧似乎是常客,老板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将两份牛肉面端上来时,熟稔地跟他闲谈:“有段时间没见你来了,最近挺忙?”

贺今尧把碗里的葱花一颗颗挑出来:“嗯,忙着关顾别人家的生意呢。”

老板笑呵呵地也不生气,看向亦凝的眼神是善意的:“头回见你带人来,这么标致的小姑娘,是女朋友吧。”

贺今尧没否认,一副烈郎怕女缠的口气:“为了我要死要活的,被缠上了,能怎么办。”

亦凝在老板有点意外的表情中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懒得解释了。

这间店虽然开得偏僻不起眼,味道却出奇的好,汤底鲜香浓郁,面是手工拉的,又细又有弹性。

一碗热汤面下肚,河边透心冷的风都随之消失了。

亦凝吃得有点热,鼻尖都熏起微红,抬起头才发现贺今尧在看她。

他的面就没吃多少,靠着椅子的姿势很懒,把玩着面店的粗陶茶杯,两条长腿搁在方桌下,显得十分屈就。

“好吃吗?”

亦凝点了两下头,有点好奇:“这么隐蔽的店,你怎么会知道的?”

“没听说过燕城是谁的地盘?”他的狂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这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亦凝脱口一句:“女厕所你也很熟吗?”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真是狗胆包天,都敢跟他抬杠了。

贺今尧右眉微微上抬:“话这么多,吃饱了?”

“吃饱了。”亦凝拿纸巾细细地擦干净嘴唇,白天涂的口红早就掉了,呈现出润红潋滟的本色。

贺今尧瞥过一眼:“吃饱了就去付账。”

“我付账?”她杏眼微微睁大了一圈,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想到。

不管是跟沈南晔还是岳子封那帮哥哥一起吃饭,从来没有人会让她一个妹妹付账。

“不然我付?”贺今尧心安理得地像个大爷,“把你从河边捡回来,送你回家,还得请你吃面,你暗恋我还是我暗恋你?”

“……”

“没带钱?付不起叫你哥来。”

“……”

亦凝歇菜,老实地拿手机准备去付款。

打开手机才发现有二十多通未接来电,除了司机汪叔和付秀娟的,还有沈南晔的。

还有置顶的微信消息。

哥哥:在哪

哥哥:小九,接电话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给沈南晔回过去,付秀娟的电话又打进来。

刚一接通,付秀娟就焦急地问:“亦凝,你跑哪去了?”

“陪陆小姐逛街去了,您不是知道吗?”她有点没搞清状况。

“老汪说送完华璎回去接你,就找不到人了,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付秀娟语气责怪,“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呀?”

她在桥上发呆的时候没留意时间,这会才发现从离开商场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我开会调静音,忘记调回来了。”亦凝懊恼地揉了揉额头。

“你哥开车出去找你了,你快给他回个电话。”

沈南晔的电话几乎是刚拨过去就接通了,亦凝叫了声“哥”,突然又哽住,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今晚的“失踪”。

电话里沉默片刻,沈南晔开口时声线依然温和,问她:“去哪了?”

“吃面。”亦凝说。

“地址给我。”

亦凝把面店的地址报过去,沈南晔说:“别乱跑,等我一会。”

亦凝“嗯”了声,挂断电话,在原地默默站了片刻。

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安静得出奇。

想起还没付款,她重新拿起手机问正在准备打烊的老板:“多少钱?”

老板笑容友善:“贺先生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

亦凝扭头,原来的位置空无一人,贺今尧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她走出店门,贺今尧正靠在车上抽烟。

他宽肩长腿,身材跟衣架子似的,衬衣被微风鼓起,映着车灯的光,一身落拓风流。

“我哥来接我,我在这等他。”亦凝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了声:“今尧哥,今天谢谢你。”

虽然她没想跳河,但当时心情的确很坏,有个人把她从河边的冷风里拉回来,带她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她的感谢是真心的。

烟雾缭绕里,贺今尧瞥她一眼,回答也很“贺今尧”:“谢着吧。”

他掐了烟,直起身上车,柯尼塞格在嚣张狂傲的声浪中扬长而去,大概迫不及待找他的艳遇去了吧。

沈南晔到这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老板心地很好,或者是看贺今尧的面子,一直等到沈南晔来接她才打烊。

这老胡同更深夜静的,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亦凝跟老板道了谢上车,沈南晔看了眼这间朴实而偏僻的面店:“怎么跑这么远来吃面?”

说不清自己什么心理,她下意识隐瞒了贺今尧的名字:“有个朋友推荐的,这家的面很好吃。”

“跟朋友一起来的?”沈南晔问。

“嗯。他先走了。”

车开出胡同,驶上柏油马路,车厢里静默片刻,沈南晔不经意地问:“跟华璎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亦凝回答,“陪她给她妈妈买生日礼物了。”

“买了什么?”沈南晔问。

她顿了下,下午一家店都没逛过,一时之间编都不编出来:“咖啡……店。”

谎她撒,后半部分让陆华璎自己去圆吧。

回到沈家时,客厅灯火通明,出差的沈长远已经回来了,付秀娟还没睡,正在客厅等着他们。

看到他们回来,付秀娟提着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忍不住嗔怪道:“你跑去吃面也不跟老汪知会一声,人找不到,电话也不接,让我们一通好找。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考虑后果。”

亦凝低头道歉:“对不起,干妈,让你们担心了。”

沈长远拍拍付秀娟的肩,让她冷静:“人找到就好,亦凝又不是故意的。”

又对亦凝说:“你干妈就是关心则乱。一会联系不上你就担心,自己在家里急得团团转,还把你哥都叫回来了。”

亦凝点头:“我知道的。”

付秀娟气还没消:“我不是要怪你,你做事要有分寸,只是让你陪华璎去买份礼物,你再不高兴也不能玩失踪……”

沈南晔直接打断她,抬手轻轻拍了下亦凝的脑袋:“上去休息吧。”

亦凝看了眼付秀娟,因为沈南晔的袒护,付秀娟脸色更差了。

沈南晔神色清淡:“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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