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愈发让人不舒服。
就好像,他没有给她下药,不是因为这件事犯法,不应该做,仅仅是因为,顾忌周启骏而已。
林卿舒皱了皱眉,感觉身上的汗毛快要立起来。
就在这时,周启骏推开花园的玻璃门走进来。
他稳健的步伐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他身上带进来一阵立冬的寒凉,径直走到林卿舒身旁,宽厚有力的手掌放到她腰间,顺势轻巧一带,就把林卿舒带到自己身前。
周启骏问她:“你朋友?”
他声线照旧散漫,却莫名让林卿舒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还跟人家聊这么起劲。”周启骏说,“这么能招蜂引蝶呢。”
林卿舒忍不住反驳:“我哪招蜂引蝶了。”
“行行行,你没有。”周启骏嗓音含笑,一副纵容的语气。
他右手揽着林卿舒,自然又亲密的动作,其实充满宣誓主权的意味,眼眸漫不经心一抬,扫向对面的男人。
那一眼看似随意,却带着冷锐强大的压迫感,几乎是瞬间就让魏斌的背上冒出冷汗。
“你哪位?”周启骏随口问。
魏斌态度低微:“我叫魏斌。我们之前在伏明山见过。”
“伏明山?”周启骏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没想起什么,“没印象。”
魏斌的笑容有点僵硬:“二公子你贵人多忘事。”
魏斌那回在伏明山碰见他们是偶然,他跟几个朋友一起去那露营,没想到周家二公子也那么有闲情逸致,大半夜带着新婚妻子来看流星雨。
碰见了自然要打个招呼,魏家在霖城排不上名号,周启骏眼里自然没有他这种无名小卒,客套疏离地寒暄两句就带着林卿舒走了。
那时正倒春寒,山上夜里挺冷的,林卿舒裹得很厚实,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当时魏斌被惊艳了一下,周启骏这个老婆的确名不虚传。
后来到了露营基地,他们跟周启骏的帐篷离得很远。
周家二公子到哪里排场都大,包了一整块场地,不让人打扰。
他本来也没想打扰,但晚上跟朋友喝了酒,有点头晕,上完厕所出来又乌漆嘛黑的,不小心走错,就走到周启骏那边去了。
那边因为包场十分安静,隐隐约约听见女人细弱的哼咛声,像咬着嘴唇发出来的,在极力忍耐什么。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反而更清晰一点,特温柔,含着笑,说一些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话诱哄着女人。
等魏斌反应过来时,立刻清醒不少。
整块场地只有一个帐篷外面挂着灯,里面的人影模糊不清。
魏斌又不是没经验的毛头小子,当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过他没想到,周家端方如玉高高在上的二公子,在床上原来也跟普通男人一个德行。
他意识到走错就沿路返回,可还能听见帐篷里女人的叫声,又轻又细又婉转,嗓子里还带一点可怜的哭腔。
叫得比她更好听的女人魏斌也不是没玩过,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喝了酒,或者因为是周启骏的女人。
他心里像有一根毛在搔,总想着,回去之后做了一晚上的梦,那几天都燥得不行。
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忘了,直到刚刚看见林卿舒走进来。
那根毛又死灰复燃,而且烧得比之前更旺。
但对林卿舒再眼热,他也没蠢到明着来。
林卿舒饭菜吃到一半,周启骏回来了。
周启骏五官深邃而英俊,比起他大哥周晟安的沉稳持重,周启骏身上有种富贵风流公子哥的浪荡劲。
今天气温比前几天更低,他灰色西装外面穿了黑色大衣,深沉的色调中和了那种闲散和随性,更具有成熟男性的韵味。
林卿舒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呆了几秒,周启骏已经走进来,脱掉大衣随手搭在餐椅背上。
扫一眼餐桌上的菜,勾起唇角:“陈嫂回来,伙食等级都不一样了。”
一句话把陈嫂哄得心花怒放。
“还以为您今天不回来吃了,太太都快吃完了。我再去做两道!”
林卿舒很能理解陈嫂的喜悦,以前她也有过这种时候,被周启骏哄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北。
陈嫂给周启骏盛了饭,他没说自己在外面已经吃过,坐下来拿起筷子。
林卿舒低头看看自己腿上的猫,餐桌遮挡着,周启骏还没发现。
她思考了一下,是立刻把猫抱起来送回房间,离开周启骏的视线;还是继续藏着,他看不见说不定不会找麻烦。
但她没想到周启骏耳朵尖,听见她那呼噜呼噜的声音,抬了抬眼。
“陈嫂厨艺已经这么高了吗,拖拉机也能做成菜。”
林卿舒:“……”
没等她说话,三花猫抖了抖耳朵,从她身上跳上餐桌,两只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着周启骏。
周启骏前一刻还含在嘴角的笑敛起,眉心微拢:“这东西怎么还在,不是让你把她送走。”
动物有灵,猫能感受到人的情绪,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吃吧。”林卿舒抱起猫关回那间屋子,没再回餐厅,拿了本书坐在客厅等他吃完。
周启骏觉得扫兴,陈嫂弄好菜端出来,他已经搁下筷子。
“您这就吃好了?”
周启骏拿餐巾擦了擦嘴,意有所指:“被周太太气饱了。”
“我没故意气你。”
明明是他自己说不回来了,林卿舒冤死:“我又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
周启骏轻呵:“意思是,我不应该回来?”
林卿舒不想再跟他吵这种没意义的架,静默几秒,放下书:“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周启骏慢悠悠道,“在消化肚子里的气。”
“……”
林卿舒说:“我有事要跟你谈,你总是忙着没时间,现在能谈了吗?”
周启骏意味不明盯她几秒,往后靠住椅背,叠起长腿,眉眼之间泛着冷淡。
“说吧。”
林卿舒看看还站在旁边的陈嫂:“回房间说吧。”
她起身往楼上走,周启骏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上。
他拿出烟,食指在烟盒尾端敲了敲,抽出一根烟,咬在唇间,接着掏出打火机。
紫蓝色的火苗擦起,点燃了烟。
他把打火机撂在餐桌上,深深吸了一口,两指夹着烟取下来,手搭在桌沿。
青灰色烟雾缭绕着上旋,将他眉眼朦胧地遮挡一半。
陈嫂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俩人气氛怎么忽然又变僵,饭都不吃了。
周启骏扫着桌子上热腾腾的菜:“怎么做了茄子和竹笋。”
陈嫂一愣,还有点委屈:“啊?您不是爱吃吗?我做的都是您爱吃的呀。”
周启骏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吃茄子。”
“之前我做外婆酿茄子,您夸好吃来着。还有腌笃笋,您以前不是很爱吃吗?”
也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情,周启骏压根毫无印象。
“你经常做?”
陈嫂表情讪讪:“昂……”
“怪不得她一年比一年瘦。”
周启骏眼尾一抬。
他脸上时常带笑,有种散漫的浪荡劲,会让人误以为他脾气很好,平易近人。
但不笑时,那种与生俱来、生人勿近的气场便会显露端倪,很慑人。
“她挑食,不吃茄子和竹笋,你不知道?”
“我想着您爱吃……”
“我一年回来吃几顿饭?”
周启骏淡淡的一句反问,却有冷锐的压迫感直面而来。
陈嫂有点吓到,不知所措地攥着自己的手,声音都小了:“那我、那我以后不做?”
周启骏没答,想把烟掐灭,想起家里没有烟灰缸。
大半截烟被他插在那道酿茄子上。
他没答,起身上楼。
二楼的主卧是一个很大的套间,进门先是一个客厅,林卿舒正坐在葡萄紫色的丝绒沙发上,仰头靠着头枕,眼神放空。
她坐着等了好一会,才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周启骏走进来,目光垂落在她身上。
林卿舒仰着脸,一截脖颈暴露在澄明灯光下,白皙而纤细,如光洁无暇的白玉,与那块碧绿剔透的翡翠平安扣相得益彰。
周启骏还记得手掌抚上去时柔滑脆弱的触感。
林卿舒原本在看着灯发呆,眼睛被光刺得有点痛,迟钝了几秒才意识到周启骏的存在。
她回过神来,坐直身体,周启骏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淡漠地滑开。
“你……”
林卿舒刚要开口谈正事,周启骏的视线越过她身后的木质屏风,落向里间的双人床。
“你在被子里藏了什么?”
“我没藏东西……”林卿舒下意识跟着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但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中间的确有一团凸起,她回家时换衣服的时候还没有,刚才上来没往里面走,根本没注意到变化。
周启骏走过去,掀开被子,里面竟然是好几只五颜六色的小猫幼崽,团在一起呼呼大睡。
林卿舒根本不知道,三花猫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自己的孩子都藏在了她的被窝里。
一时都愣住了,还有点哭笑不得。
楼下房间的门锁着,从外面用钥匙才能打开,她到底从哪撬锁跑出来的啊?
周启骏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扔掉手里的被子,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林卿舒立刻起身过去,生怕他一怒之下把猫崽从窗户扔下去。
周启骏语气忍耐:“林卿舒,你就算看我不顺眼,想弄死我,也用点高明的手段。”
林卿舒有点无语,路都走不稳的小奶猫能怎么把他弄死,萌死吗?
“几只小猫就能把你弄死,你也太脆弱了。”
“我脆弱?”周启骏都气笑了,刚要说什么,脱口而出一个喷嚏。
他迅速又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着鼻子,但还是接连不断地打起喷嚏。
林卿舒反应过来:“你对猫毛过敏?”
周启骏冷笑一声:“你才知道?”
“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林卿舒有一丢丢心虚,“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把它们藏在这的。”
“不是你藏的,难道是我藏的?”
林卿舒根本没法解释,那只母猫是从哪里越狱,还胆大包天、计划缜密地把自己的孩子都叼来卧室,藏在被子里,企图给周启骏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