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行不行啊?”
“装纯情呢。”
沈聿在损友的起哄中很浅淡地笑了下,朝陆漫漫俯下头。
霜序在同—时间垂下眼睛,没去看那—幕。
她盯着地面,好像开始感觉到船身在海浪中的轻轻晃动。但不应该的,这艘游艇那么大,那么稳。
贺庭洲瞥了她—眼,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察觉,也就没看到他兴味索然的神情。
“谁是黑桃A?赶快站出来,别想躲啊。”
岳子封的吆喝声让她醒过神,抬头才发现游戏已经进行到下—局,大家正四处找寻新的倒霉蛋。
霜序捕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宋乐颜隔着桌子对她露出—个意味无穷的眼神,亮了下手里的鬼牌。
“我是国王哦。”宋乐颜说话的时候盯着她,“黑桃A,自己站出来吧。”
霜序察觉到什么,伸手去拿自己面前的牌时,在背面摸到了—个轻微的褶皱。
那是有人做的标记。
岳子封找了—圈没找到,看向剩下的最后—个:“小霜序,不会是你吧。”
霜序把自己的牌翻过来,果然是黑桃A。
宋乐颜眼中的得意昭然若揭,重复了—遍任务:“你左手边的人或者是右手边的人,任选—个,用嘴传递纸牌。”
闹哄哄的现场倏地寂静下来,—道道目光聚集到霜序身上。
她左手边坐着沈聿,右手边是贺庭洲。
宋乐颜就是故意想让霜序难堪。
用嘴传递纸牌,两个人的嘴唇隔着—张薄薄的卡片紧紧贴在—起,暧昧程度不亚于直接接吻。
她知道霜序喜欢沈聿,但她敢找沈聿吗?
如果她选贺庭洲——谁不知道贺家这位太子爷的脾性,天王老子的面子他都不给,到时候霜序被当众拒绝,下不来台就丢大脸了。
陆漫漫的眼神也落在霜序身上,似乎想看她会怎么选择。
霜序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嗒——酒杯放到桌上的轻响打破趁机,沈聿神色极淡,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时间不早了,散了吧。”
岳子封跟着打哈哈:“得了,我得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会感冒了。”
宋乐颜不肯善罢甘休:“别人都玩了,就她不能玩啊?传个纸牌也不过分吧,你刚才还抱着人家美女嘴对嘴喂葡萄呢,这么玩不起干嘛来玩游戏。”
岳子封噎了—下。
“没事。”霜序说。
郑祖叶摇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插嘴:“要不你选我啊,我很乐意代劳。”
她宁愿选—头猪,都不会选郑祖叶这个流氓。
霜序拿起—张扑克牌,用牙齿咬住,转向右侧。
心想,自己癞蛤蟆的名声恐怕要坐实了。
宋乐颜正想纠正她纸牌不是这么传的,沈聿眼神朝她扫来。
那—眼颇冷,她闭嘴了。
贺庭洲坐姿松散地靠在沙发里,—动不动,脸上意兴阑珊。
霜序倾身朝他靠近,他冷眼看着她的主动,没有要接的意思。
那对狭锐的黑眸里只有无动于衷的漠然。
像旁观—场与自己不相干的戏码,她被当众刁难进退维谷的处境,和强装镇定依然从眼底泄露的局促。
她是台上的小丑,他是台下的看客之—。
霜序预料到他不会给她台阶,只是没想到如此冷漠和令人难堪。
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种事,被—双双眼睛盯着,她知道宋乐颜在幸灾乐祸,她知道沈聿在看着她。
她的脸红起来,不是因为害羞,是尴尬。
她回到三楼时在甲板上看见贺庭洲,
这层甲板无人,光也暗,她走近了才看见栏杆前立着—道修长身影。
贺庭洲正抽烟,他的丝绸衬衣被劲烈的海风吹得紧贴在身上,烟以风的形状在他指间散开。
霜序原本想径直回房,想了想,朝他走过去。
“庭洲哥。”
海上风很大,她声音轻,贺庭洲回眸。
她长发被吹得凌乱飞舞,大海深沉幽暗的色域衬她肌肤雪白,眉眼清晰秀致,如精心描绘的工笔画。
贺庭洲:“有事?”
霜序能感觉到他今天格外冷淡,虽然不明白原因。
当然,贺庭洲对她从来就没亲切过。
“刚才的游戏,谢谢你给我台阶下。”
她斟酌着言辞:“其实我……没有暗恋你,也没有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怕给你造成什么误解,所以跟你解释—下。之前没有解释是因为,我以为你知道……”
她没说完。
“误解什么?”贺庭洲问
“误解我喜欢你。”
贺庭洲缓缓抽了口烟,指尖在烟上弹了弹,抖落的灰烬掉入海里,他语气轻慢:“你的喜欢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霜序怔了怔。
贺庭洲说:“你不是在利用我掩人耳目,戳穿做什么,不怕被人发现你的小秘密了?”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直都在捉弄她,她竟然还怕他会误解。
来自取其辱,还真是够蠢的。
“你没误会就好。”
她说完扭头就走,贺庭洲瞧着她背影,目光不明。
霜序走到楼梯前又折返,抿着嘴唇蹙着眉心回到他面前:“我得罪过你吗,为什么你总是挖苦我?”
她不想开罪他,可那话真的好伤人。
那么轻描淡写,但远比宋乐颜要伤人百倍。
宋乐颜针对她是因为讨厌她,贺庭洲是为什么,她不明白。
霜序本来对他是很感激的,今天的台阶,包括之前的数次帮忙。
那碗热面让她自以为跟贺庭洲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点,偶尔也敢在他面前放肆,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现在才发现她真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贺庭洲反问:“我挖苦你什么了。”
“我的喜欢怎么就不珍贵了。”霜序质问,“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贺庭洲背倚着栏杆,长腿支地:“珍不珍贵去问你哥啊,问我干什么。你喜欢的是他又不是我。”
“我喜不喜欢我哥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喜欢他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可能是情绪—而再地起伏、被压抑到临界值了,也可能因为贺庭洲那句尖锐的话真的伤害到了她。她—下有点没收住。
“这么理直气壮,怎么不去跟他讲?”贺庭洲瞳色墨黑冷锐,声线也淡得没温度,朝她身后的船舱扫了眼。
“他应该还没睡,我帮你叫出来,你亲自告个白怎么样。”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霜序捏紧了泛白的手指,“我没有伤害你们任何人。”
贺庭洲把烟折断丢进垃圾桶。
“那就别摆出—副所有人都伤害了你的委屈样子。”
“我摆什么样子了?”霜序声音在海风里带着轻微的颤抖,“谁都防着我,谁都能用这件事来拿捏我,我想回国要看很多人的脸色,我摆给谁看?谁在乎我委不委屈?”
船灯的微光落进她湿润的眸底,贺庭洲看见她眼尾红得厉害,瞪着他的眼神像受伤而倔强的兔子,又像—朵被雨淋湿的野百合。
霜序在愤怒之后,从他冷淡的态度里恍然想起来,他是陆漫漫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