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医生瞥了一眼桌上的信息,将化验单递过去,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只是面对女孩娇小的体格,她又劝解道:“你近期情绪波动太大了,还是保重身体才好,不然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健康长大的……”
“怀孕!你弄错了吧?”
白浅伊被这两个字震得浑身发麻,猛地攥住化验单,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妊娠反应……12周。
白浅伊脸色一片苍白,意识却不由之主的陷入了回忆中,回到了三月前那场噩梦般的遭遇。
那天她受邀去参加游艇上的一场宴会,第一次脱离有父母监控的环境,不过几杯果酒,她就醉的不省人事。
凭着模糊的记忆,她跌跌撞撞的走进准备好的房间。
可还没等她走到床边,一双大手狠狠攥紧她双肩,下一秒,身体就贴上了男人健壮火热的胸膛上。
“呜呜……”
白浅伊吓得尖叫一声,却被人用双唇堵住,发出微弱的挣扎声。
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人压倒在了身下。
……
“伊伊,你想气死我吗!”薛秀曼看完化验单后,眼前一黑,刚想举起手就被丈夫白承嗣一把抓住。
“伊伊,你跟我来。”
白承嗣眼神紧紧地盯白浅伊,看见她哭的眼圈通红,无奈又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老实说。”
白承嗣眼底晦暗,颤抖着声音询问,“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的脸?”
“我…我没有…”
白浅伊抽泣着看父亲,大力摇摇头。
她当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事后只知道抓起衣服逃跑,她躲还来不及……
白承嗣略松了口气,眸中划过一丝凝重。
他其实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天宴会之后,有人大肆的寻找游艇上的年轻女孩……
他们白家世代门楣,不能因为未婚生子就毁了!
更何况,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无爱的婚姻,痛苦一生。
“跟我走!”
白承嗣心一横,拉着哭泣的女儿往医院走去。
“我们把孩子打掉,当做这件事再也没发生过。”
……
“你们确定要打掉孩子?”
医生打开化验单,皱眉指着一项项数据分析道。
“这孩子根本没办法打掉啊。”
“白小姐本来就是早产造成的先天不足,受孕也比一般人艰难,现在打掉,不仅元气大伤不说,可能以后再也没办法有孩子了。”
身后,跟上来的薛秀曼越听脸色越难堪。
白浅忆现在六神无主,手却下意识放到了肚子上,她有些舍不得。
白承嗣眼神复杂的盯着白浅伊,不说话。
心里面翻江倒海。
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看来是天意如此吗?
……
白浅伊仿若一夜之间长大,整个人都变得沉默。
为了掩人耳目,她跟着母亲来到乡下,整天除了养胎,就是坐在窗边无所事事的待着。
仅仅是几个月,父母都像是老了几岁,整日里长吁短叹,头发也白了许多。
白浅伊眼神黯然,在窗前刚起身,腹中阵阵剧痛袭来……
她痛的满头大汗,拼命捂着肚子,就听到母亲的惊叫声:“医生快来啊!”
白浅伊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眼前一片模糊。可下半身的疼痛仍在继续,身体就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再次醒来时,闻见房间内浓烈的消毒水味时,白浅伊还有些恍惚。
薛秀曼心疼的看着女儿,连忙拿出手帕帮她擦拭额上的汗。
“孩子呢?”
白浅伊挣扎着刚坐起来,就见到护士和白承嗣抱着两个小包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让我看看孩子。”
白浅伊伸着手,还想下地过去。
薛秀曼瞧着心惊胆战,赶紧接过孩子放到了她两边。
两个白白嫩嫩的孩子兀自睡得香甜,嘴唇还一撅一撅的。白浅伊眼神一柔,从未有过的母性萦绕在她的心头……
看着女儿的样子,白承嗣眼眶微红,和薛秀曼不忍的别过头去。
“爸妈……我能不能留下这两个孩子?”
白浅伊犹豫着,问了句,她从刚碰到孩子的那一刹,这个想法就像是扎根的树一般,飞速成长。她可以带孩子去国外,永远不回来。
这样既不会给白家丢人,自己也能好好在国外研修课程。
却见白承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白浅伊鼓起勇气再次祈求,“爸妈,让我留下他们好不好?”
白承嗣态度坚决,一口回绝了她:“不行!”
白浅伊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的泪水划过脸颊,“爸妈,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抛下孩子……”
“你想都不要想!”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白浅伊心底一凉,一把看见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当机立断,她迅速伸手拿起水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女儿不孝,既然我连留下自己孩子的权利都没有,还不如去死!”
白浅伊眼一闭心一横,就把刀子往脖子上抵进,刀口触碰到雪白的皮肤,泛出鲜红的血迹。
“不要啊!伊伊!”薛秀曼瞧着胆战心惊,“有话好好说,别、别冲动!”
“爸爸,求你……”
她渐渐开始用力,脸上的泪流在刀刃上,顺着鲜血一滴滴往下……
“你糊涂!”白承嗣无力的大喊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苍老的身子轰然塌了几分。
“你只能带走一个孩子。”白承嗣狠狠别过头去,当下撂下狠话,“坐完月子就出国,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白浅伊手一松,刀子也随之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
“老公!”
薛秀曼急的面露难色,将劝解的对象落在白浅伊的身上,“伊伊……”
能留下一个,总比都送走的好。
白浅伊看着两个孩子……闭紧了双眼,轻声应道:“好……”
五年后。
首都机场,一个女子抱着小人匆匆下了飞机,她姣好的面容只不过经过了一瞬,就引起了一阵骚动,路人纷纷侧目,却只看到来接送女人的车子,非富即贵,一时间感叹不已。
“妈,我们家到底怎么了?”
医院走廊里,白浅伊看见了重症监护病房里刚刚做完手术的白承嗣,他脸色苍白,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
母亲薛秀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父亲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瞒你了。”
“公司前两年出了问题……有人卷款逃了,你父亲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身体都病倒了,现在公司还有许多亏空,要是再填不上,恐怕真的要倒闭了!”
白浅伊看见母亲抹眼泪,便忍不住抱住了母亲。过一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了两张卡:“这是这些年我在国外演奏赚的钱。”
“妈,别担心,您先拿去给员工发工资,剩下不够的,我来想办法。”
傍晚,白浅伊终于坐在落地窗户前休息,儿子打游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转头望了过去。
这是一个着名的双人小游戏,靠脑力,很复杂,白若渝一个人操作了两个角色,一次没有失误就通了关。白浅伊却望着红色小人旁边的蓝色小人,想到了她的另一个孩子。
“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五年以来,她用劲了各种办法,但是毫无踪迹,这次回国,她原本就是回来找儿子的,却没有想到先听到了家里面即将破产的消息。
她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大提琴曲,躺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白家别墅。
一群人堵在门口吵吵嚷嚷,白浅伊出门的时候,一憔悴的男子正拿着喇叭喊话道:“我们不要工资!白氏集团不要破产!!!”
他们举起了拳头,拉着横幅。
父亲的助手把白浅伊拉到了旁边解释:“这都是以前受过白总恩惠的人,他们听说小姐您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便以为公司快要破产了。”
“若是打扰到您,我就让保镖把他们赶走!”
白浅伊忙拉住了他,“不用。这些人都是白氏集团的功臣。”
她要来了扩音喇叭,“你们听我说,公司不会倒闭!有我在一日公司便会在一日,工资你们先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酬劳,过不了多久,公司就会复工,到时候我还需要仰仗各位。”
“走吧走吧,先散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可也知道,这样闹下去,谁都没办法。
最后放了几句狠话就离开了。
白浅伊叹了口气,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条道来,想了几条解决办法,可依旧是,一筹莫展。
大学同学群突然发来了消息,白浅伊脑海一闪,骤然想到了一个人——路于渊!
“年龄不大,手段却了得。凡是经他手的公司,莫一个不起死回生!”大学时候,她常听别人这样谈起。
“我需要和他合作!”白浅伊下定了觉醒。
她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做了很多准备,每天整理资料到只睡四个时辰,终于在5月12日那天,站在了廊耀证券的门口。
白浅伊穿着一身白色的包臀裙,头发挽了起来,身材凹凸有致,公司里很多人都回过头盯她,她却没发现。
“白小姐,路总请您进去。”
她抱着文件,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办公室。
办公室里男人穿着一身高档西服,目光很凌厉,但是白浅伊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许是想错了。”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路于渊,又怎么会觉得熟悉呢?
路于渊坐在椅子上,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两根手指的指肚在扶手上敲击着:“白小姐,凭什么觉得廊耀证券应该投资白氏集团呢?”
白浅伊低下头,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两根手指往男人面前一送,“您先看看。”
男人拿起了文件夹,他的眼睛深邃,鼻梁也高挺,低下头,顺手从桌面上拿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架上,整个人便瞬间多了一份斯文败类的气质。
白浅伊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路于渊看得很快,两个小时的内容,他只阅读了半个小时就翻到了底。
这让她不由想到了小渝,他也是这样,一本很厚的故事书,别人两小时看完,他半小时就翻到了底,而且还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
路于渊取下了眼镜,开口说道:“白氏集团很有底蕴……”
“但是,我没有非投资不可的理由。况且白小姐您还要求不准解雇老员工。”
“廊耀证券不做慈善,您还需要一些让我不能抗拒的理由。”
白浅伊听到这话,神色一凝,“白氏集团一半的股票还不够?!”
男人盯着她,目光锐利,“不够!”
他像一匹黑狼,咬住了白浅伊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
她狼狈的低头,将准备的股份转让书递了过去。
“我只有这么多股份在,如果路总愿意,只要保留公司的名称,股份和每年的盈利,我都可以让。”
“就当……给路总不收购的谢礼。”她语气不乏苦涩,却听到上首男人的一声轻笑:“白小姐算盘打得真精。”
白浅伊微微皱眉。
路于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宛若一座难以攀附的大山。
“现在的白氏集团,只不过是没有经过收拾的烂摊子,想重新回到正轨,要投入的资金,恐怕比你让利的这些还要多。”
白浅伊握紧了拳头,半天都没有说话。
路于渊说的没错。
现在的白氏集团就像是垂暮老人,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不说,就算救回来,也不一定能走多久。
“白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路总,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合作,只要陆总答应,就算陆总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我也相信,白氏集团未来肯定会给您带来惊喜的。
“白小姐倒是十分自信。”
路于渊落在白浅伊身上的目光忽然带着几分戏谑,“不过,白小姐条件这么好,与其死守白氏集团,还不如赶紧找个下家,保佑你的余生才是。”
白浅伊的脸色顿时刷白。
这路于渊把她当什么人了?!
什么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根本就是个斯文败类!
白浅伊气冲冲地从路于渊办公室里出来,却不小心被一个端着咖啡的人撞倒,女人惊讶到:“这是谁?”
她抬起头定睛一看——童莞然。
怎么遇到她了……
白浅伊的高中同学,高二时候童莞然背地里造谣其他女生,说那个女孩子行为不检点,为此还被老师专门警告过。
白浅伊并不想理童莞然,但是童莞然却拉住了她的手:“我现在在这家公司当秘书,你是来找路总的吗?!”
“富二代就是不一样,路总的面,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都还没碰到过!”
白浅伊简单应付了两句,准备离开。
另一个女人却凑了过来,瞅了她的文件封面一眼,“呵,又是一个公司破了产,来找路总寻求帮助的。童莞然,你巴结人也要找准对象呀!”
童莞然脸色一白,冷笑了一声,转头朝着白浅伊开火:“原来是个破产的富二代呀!我说怎么看你裙子穿这么短呢?!家里没了庇护,白浅伊你现在很惨吧?都还要来出来卖……”
一番话说得公司所有人都暗地里偷笑。
白浅伊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什么,却看到面前的童莞然脸色一白,“路……路总好!”
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语气严厉,“公司什么时候允许人乱嚼舌根了?”
女人唯唯诺诺,赶忙凑了上去:“童莞然刚来公司三年,是李经理的秘书。”
白浅伊抬头,撞入路于渊寒光粼粼的眸底。
她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出头,可一想到刚才的事,也知道他对这种行为绝不姑息,转而松了一口气。
“路总,我不是……”
童莞然还想解释,可话一出口就被打断。
“三千字检讨,下午公司年会当众检讨。”
公司年会?那可是公司两千人都在的场合,让她当众做检讨?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可这份工作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是,路总。”童莞然恨不得给自己挖个洞钻进去。
路于渊走了。
白浅伊顿时有些后悔她刚才为什么没早点离开。
“白浅伊,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童莞然恨不得把白浅伊撕碎。
白浅伊无奈一笑,“这么多年了,你的老毛病一点都没改。”说完,她就走了。
坐在公园中,她深深叹息,“哎…”
“哎…”身旁传来同样的一声叹息。
白浅伊转头,是一个眉头紧锁的小女孩。
“小朋友?”
路希言下意识抬头。
刹那间俩人都愣住了。
这个小女孩的相貌跟自己家的那个臭小子太像了吧?还有她的神态…
“阿姨,你是白浅伊大提琴家吧?”路希言的脸上顷刻间阴转晴。
白浅伊一怔,“你认识我?”
白浅伊嗖的扑倒了她的怀里,“我有失眠的病,只有听着阿姨的音乐才能睡着,可是张爷爷说你的音乐被下架了。”
失眠?
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会失眠?
白浅伊脸色一柔,抬手抱了抱她。
“乖乖,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家出走吧?你的父母会着急的。”
听到这个,小女孩似乎更加生气,她崛起粉嫩的嘴巴,“哼,我爹地才不着急,我让他带我去国外找阿姨,可他总说忙。”
瞧着她可爱至极的委屈模样,白浅伊忍俊不禁的笑了,她抬头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温柔道:“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爸妈?”
就像她,被送走的那个孩子一直是她的心病。
似是情绪宣泄完了,路希言慢慢抬起头,趴在她的胸前看着她,眼角噙着晶莹剔透的泪珠,“阿姨,我要是有像你这么温柔的妈咪就好了。”说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落下。
她的泪就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让白浅伊心脏一缩。
“小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些身穿统一制服的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长袍管家模样的中老年人,神色焦急,额头上的汗水唰唰直流。
白浅伊明了,这是找孩子的人来了,她轻柔的拍了拍路希言的头,“乖乖,伯伯来找你了,回家吧。”
谁知路希言就像是一个大八爪鱼一般紧紧的缠绕在白浅伊的身上不肯松手,颇有那种你敢动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一时间众人为了难。
“张爷爷想让我回去也行,阿姨得跟我一起走。她要回去做我妈咪的。”
顿时张管家就为了难,“这…”要知道路家别墅从未外人涉足啊。
“我不管,你不让阿姨跟我一起回家我就不走了。”
“反正我爹地他不疼我,不在乎我。”路希言哼一声就趴在了白浅伊的怀里。
张爷爷凑上前,“小小姐,你说什么呢?先生他很疼你的,这不,先生已经答应带你去国外找你最喜欢的大提琴家了。”
可路希言动也不动,显然不买账。
张管家无奈只能请示了路于渊,得到指示后他朝着白浅伊客套的笑笑,“白小姐,能不能麻烦您随我走一趟,我家先生说了,条件任您开。”
白浅伊苦涩一笑,她确实缺钱但这种,还是算了。
“不用了老先生,人您带走就是了。”说着她就要把怀里的小人递给张管家。
“哇…”路希言仰天痛哭,“阿姨,我从小就没有妈咪,就连你也不疼我,我好可怜啊,哇…”
“你别哭乖乖,我…”白浅伊想说什么,但发现自己看着她哭到通红的脸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的相貌跟自己儿子太像了。
“好,我随你回去就是了。”
听闻白浅伊答应,路希言马上收起了眼泪。
白浅伊无奈摇头笑了。
瞧着女儿进门,路于渊脸色瞬寒,幽深下狭眸涌动出丝丝寒气。
白浅伊一进门就瞧见了路于渊,“是你?”
他竟然是小公主的爹地?这叫什么?冤家路窄吗?
路于渊薄唇一扯,溢出几分嘲讽,“呵,白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不肯出手救白家,她就把心思打到了路希言身上!
白浅伊耐心解释道:“路总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公园偶遇小公主,她哭着让我陪她回家,仅此而已,您的管家可以作证。”
一旁的张管家点点头。
“是吗?”男人缓缓起身,逼近了白浅伊,“如果我还不答应,白小姐是不是就要拿我的女儿做要挟?嗯?”
他炙热的鼻息喷洒在白浅伊的脖颈,引得她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