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学校里好像又特招了一批的优等生进来,或许她就是其中之一?”有人认为。
“不可能。特招都是普通家庭。你看她身上穿的,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身。”有人反驳道。
“唉,学校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届太渣,才接二连三的特招优等生。”
“哈哈哈,你别说,咱们这一届还真是历年来最差的一届。学校为了升学率,为了面子,可不得多招收一些寒窗苦读的书呆子进来。”
下面的议论声,一点都不顾及台上的班主任,可见这些大小姐、公子哥在学校里是何等的嚣张。
“静一静。”窦一肖提高声音,热闹的教室内,总算安静下来,所有都在等着他介绍。
“这位是新同学,以后会和大家一同学习。时锦,你来自我介绍一下吧。”窦一肖转头看向后方的少女。
时锦走上前,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青涩的面孔,明眸噙着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带着别有深意。
她拿起讲台上的粉笔,转身,干净利索的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时锦”。
写完后,随手一丢,粉笔稳稳的进入盒子里。整个过程,动作帅气、潇洒,让下面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的学生发出一阵阵欢呼的口哨声。
窦一肖见她站在那里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你不说两句?”
“不用。足够了。”
窦一肖没有强求,环视了教室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种位置,通常都是班级里最不好惹的人的位置。
“那你就坐到……”窦一肖看了一眼时锦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开口问询道:“有哪位男同学愿意与时锦换座的?”
“不用,那个位置很好。”
说着,时锦径直走下讲台。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着她,见到她真的在那个位置坐下后,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她的目光,有人佩服、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抱着看好戏的姿态。
窦一肖见她真的坐下,心中感叹这女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想到主任的吩咐,对着时锦说了一句,“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和我说。”
“好的,老师。”
“好了,诸位同学该收收心,开始学习。”窦一肖在上面说着,下面的人依然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坐在她前面的男生转过头,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坐的这个位置旁边的人是谁吗?”
时锦没有说话,男生也不介意,反而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告诉你,你的同桌可是盛德学院里有名的校霸。他爸是瀚城市【】的老大,得罪谁,可千万不要得罪他。—旦被他盯上,你就等着退学。”
男生见她反应平平,眼中满是失望,本还想看到她吓得花容失色。
“你就不害怕吗?”
时锦平静的问道:“他有三头六臂吗?”
男生—愣,随即摇摇头。
“他长得凶神恶煞吗?”
男生继续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怕他?”时锦反问道。"
她抬头,看向林嘉诚,神色平静,似乎没有看到他飙升的怒气,不紧不慢的说道:“生鱼片虽然有很高的营养价值,但同样还有成千上万的细菌,在上面繁衍、滋生。”
“你可知道,每过一分钟,上面的细菌会增加上亿。从宰杀到上餐桌,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而在这个时间里,又滋生出了多少的细菌。”
“我说它脏,难道不对吗?”时锦清冷的眸子,毫无畏惧的直视着林嘉诚的眼。
林嘉诚知道自己误会了,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并没有向时锦道歉的打算。
他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时锦不会。
她双手撑着下巴,言笑晏晏的说道:“我五岁从孤儿院出来,与狗抢过吃食,与其他乞丐争过桥洞,与人乞讨过钱财,在十几年的人生里,只学会了一件事,活着。”
“教养是什么?能换吃的,还是能换喝的,还是能让我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可以,那我会有很好的教养。”
餐厅内寂静无声。
她表现得越是云淡风轻,就越让人感受到那轻飘飘的字眼里,包含着太多太多的心酸与苦楚。
王妈等人眼露心疼,但同时隐隐担心她会惹林董不高兴。
要知道在这个家里,林董是说一不二,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更不允许有人反驳他的话。
时锦的举动,无疑是在拔老虎胡须。
林婉儿震惊的看着她,震惊的不是她以前过得日子,而是她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以前那些不堪入目的事,堂而皇之说出。
林嘉诚与秦君婉沉默了。
“小锦,都是妈妈的错。”秦君婉抹着泪,走到她的身边,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时锦站起身,避开了她的怀抱。
曾几何时,她是多么渴望被母亲抱在怀中,如今,她不需要了。
苦,吃得太多。
吃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时锦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如何看,无所谓的走出餐厅。
餐厅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所缓和,反而越发沉重。林嘉诚看着满满一桌都是林婉儿喜欢的菜肴,没了胃口。
林嘉诚看向秦君婉,“以后吃饭前,问问时锦喜欢吃什么。”
林婉儿听到这话时,心头发酸,放置在双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现在就连吃的都要与她争夺了么。
秦君婉点点头,见丈夫起身,忙问道:“不吃了吗?”
他哪里还吃得下去。
“不吃了。”
离开餐厅前,眼角余光撇了一眼林婉儿,沉着脸离开。
等两人都离开了,秦君婉重新坐回到原位,“婉儿,你多吃点。”"
林婉儿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以刺身为主,听了时锦的话,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心里依旧有疙瘩。
“不了,我已经吃饱了。”
爸爸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她哪里还有胃口可言。
妈妈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林婉儿心中抱怨着,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就发飙了。
如今,即使心里有气,却也只得忍着。
见他们都不吃了,秦君婉也放下了筷子,挥挥手,让佣人将所有的菜撤下。
“王妈,你说说时锦那丫头,好端端的提那些做什么。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这个做妈的人,没早点发现?”秦君婉心里不舒服,朝着王妈抱怨着。
王妈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是时锦小姐,她心里也不舒服。自己刚回到家里吃的第一顿饭,全部都是林婉儿喜欢吃的,时锦小姐不生气才怪。
这件事的确是夫人做得欠妥,但这话王妈可不敢说。
她笑着道:“时锦小姐还不习惯吧。夫人多去关心关心她,自然就好了。”
“行吧。”
秦君婉站起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房门打开,林婉儿走进房间,目光落在时锦的身上。此时她坐的位置,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位置。
在那里能看到整个别墅区内最美的风景,那椅子更是哥哥为她设计、亲自定制的鳄鱼皮沙发,全世界只此一个。
可现在却被她给占有了。
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心在滴血。
可以预见,这是开端。
在未来的日子,她一定会将她所拥有的东西,一点点给抢走。
林婉儿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后,脸上带上了笑容,走到她面前的位置坐下。
“时锦妹妹,明日有一个小型的聚会,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前世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贴心。
时锦唇角上扬,“不去,我与她们又不熟。”
林婉儿似乎早就料到了,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道出:“那些人都是爸爸妈妈好友或者生意伙伴上的子女。作为林家的女儿,必须与这些人交好。你不用害怕,我会照顾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看一看。”
林婉儿见她答应了,面上掩不住的喜色,临走前嘱咐道:“时锦妹妹,去那种场合,可不能穿这种衣服。”"
她至今还记得,她站在窗口处,看着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的从车上下来。
那时候的她,可曾想过病床上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心又何在?
眼睑微垂,手背上被热粥的所烫之处的痛楚,哪能及心头的心寒与痛。
当她抬眸时,所有的情绪收敛,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她,“她病了,是不是我也要生病才是对的?是不是她死,我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王妈等人赶来时,看到一地的狼藉,以及对峙中的母女两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诅咒你姐姐死。是不是在你的心里,巴不得她死?”秦君婉越说越生气,看她的眼神越发不顺眼。
“婉儿是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如此诅咒她?”
哪里对不起?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林婉儿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亲情、温暖、幸福。
她却承受了林婉儿的受冻、挨饿、被人践踏等等所有的痛苦。
即使真相大白,林婉儿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林家大小姐,而她只是一个没有教养,不懂礼仪,上不得台面的林家二小姐。
前世,在所有人夸赞林婉儿时,谁想过她才是真正林家的正牌大小姐。
林婉儿在林家的一天,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将她与林婉儿对比。
他们让一个从小在贵族精英教育下的人,与一个每日吃不饱、穿不暖,从小靠着乞讨,靠着好心人施舍的人,比礼仪、比才艺、比所有的一切。
这公平吗?!
她虽生活在贫民窟,但也是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也有自尊心、有脾性的人,可他们却将她最后一丝尊严和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难堪。
他们更没有想过,为什么她比不过林婉儿。
他们只看到了林婉儿的好,可曾看到过她十几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拿什么与她比,又有什么资格比。
每当她做得不如林婉儿好时,秦君婉都会对她露出失望的神情时,好似在说‘你才是林家人,却比不上婉儿’。
我亲爱的妈妈,你可知林婉儿在温暖的家里弹奏着昂贵的钢琴时,她却是在寒冷刺骨雪地里,替人洗碗,即使手冻得红肿开裂,即使痛得面色泛白,她依然不敢偷懒,不敢停歇,因为她要活着,只想努力地活着。
你又可知,当林婉儿幸福的吃着山珍海味时,她却饿得只能在垃圾桶里翻找吃食,与野狗争食。
你又可知,当林婉儿一个喷嚏,让你们兴师动众时,她却全身发烫,高烧的躺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若非她命大,现在她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之前的十几年人生里,她只想要活着,每日最大的奢望就是吃饱、穿暖,仅此而已。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与精心培养的林婉儿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