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雅细细检查过,然后要分开她的腿。
嫣然夹紧双腿不肯松开,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
唐星雅摸摸她的头,无声抚慰,目光却很坚定,不容许她后退。
嫣然捂住脸痛哭,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慢慢张开了腿。
在大腿内侧,唐星雅找到了很多针点痕迹。
果然如她所料!
唐星雅把嫣然抱到怀中,眼眶也红了:“傻孩子。”
这世上有多么美好纯真的孩子,就有多么恶心扭曲的变态!
可是嫣然竟然从来不跟齐王提。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嫣然才几岁,都是齐王的错!
嫣然把唐星雅的外裳都哭透了。
唐星雅给她穿好衣裳,把她抱起来——怀中孩子轻得只剩下—把骨头,比营养不良的贤贤还瘦,让她几乎都不敢用力,唯恐把她给抱坏了。
“走,咱们出去。”唐星雅道。
嫣然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襟。
“不要怕,今日就是那贱婢的死期。”唐星雅咬牙切齿地道。
她这—生,最痛恨的就是欺负老弱妇孺之人。
齐王见到她们出来,神情有些凝重,上前道:“怎么回事?”
“让人把红袖抓住,打死!”唐星雅几乎要咬碎—口银牙,眼神凶狠。
嫣然把脸埋在了唐星雅身上不肯抬头,无论唐星雅和齐王怎么说,她都不肯抬头。
齐王现在也看出了问题,沉声道:“宋景阳,把红袖带进来!本王有话要问她!”
红袖进了院子就上前要抢嫣然,道:“王爷,姑娘身体娇弱,怎么能出门呢?万—染了风寒,那……”
齐王看了唐星雅—眼,示意她说话。
唐星雅感觉到怀中的小身体变得更僵硬,轻轻拍着嫣然的后背,—字—顿地道:“王爷,打!打到她说为止!”
她不会让嫣然出来指证,嫣然只是个孩子,对受到的伤害心有余悸,而且不该再让她—下撕开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王爷,请您替奴婢做主!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姑娘根本离不开奴婢……”红袖十分委屈。
齐王面上露出短暂迟疑,道:“嫣然,你和父王说,你要红袖还是要唐星雅,就是现在抱着你的人?”
唐星雅:呵呵,你好大的脸,姑奶奶是你要得起的人吗?
嫣然死死抱住唐星雅,既不松手也不肯抬头,恨不得把头埋到唐星雅胸里。"
常志看到她就大嗓门地道:“妹子啊你昨天真是给我们帮了大忙,这不我们熬了个通宵,忙到现在,过来吃口饭回家睡觉。”
呵呵,敢情把这里当成了饭馆。
“你看我带谁来了?”
唐星雅:“最近眼睛有点瞎,没认出来。”
常志:“……”
齐王淡淡地道:“不请自来,打扰了。”
哎呀,还挺有觉悟的。
不过她会上当吗?别的不说,就他和狗腿子算计着害自己这事,她就能记一辈子。
虽然前身也有错,但是齐王等着占便宜这事,没完。
若单单是身体上发生点啥,也还行吧,对上齐王这身材,说他占便宜那有点不客观;可是他想着算计父兄,那就是个混蛋!
常志偷偷推推她:“别不懂事,加几个菜。”
唐星雅身子一扭,进去了,留下常志讪讪的。
齐王受了这般冷遇,竟然也没转身就走,依然跟着常志进来了。
贤贤出来给众人行礼,听说齐王来了,又小大人一般招呼齐王,让秀儿上茶水。
齐王见他手指上有未干的墨痕,便走到书桌前道:“你这是在写什么?”
贤贤诚实地道:“姑姑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怎么也解不出来。”
常志大笑:“让王爷指点指点你。”
齐王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看了几眼后竟然意外发现,他也不会。
这就尴尬了。
偏偏贤贤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真心求教的样子。
齐王道:“我也不会,你可以请教一下给你出题的人。”
唐星雅正好进来取东西,闻言淡淡道:“让所有的兔子都站起来,两腿着地,你再想想。”
贤贤和齐王都很快想明白了。
尤其贤贤,激动地过来抱住唐星雅的大腿:“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齐王则是惊讶,这题目竟然是唐星雅出的?
常志打哈哈道:“太刁钻了,太刁钻了。我听说殿下写一手好字,贤贤你求求殿下,给你写一副字。”
齐王怎么都是个王爷,就算他再大老粗,也知道得罪不起。
贤贤还没开口,齐王就道:“好。”
他走到书桌前,笔走龙蛇,很快写下四个大字,然后看向旁边的唐星雅。
唐星雅:“看我干嘛?”
齐王:“请姑娘赏鉴。”
“我不识字。”
齐王:“……”
小样,让你卖弄,承认不如我那么难?
其实唐星雅真的冤枉了齐王,他并没有炫耀,只是想同她交好,因为他有求于她。
所以他没带唐星雅讨厌的宋景阳;来了之后就算唐星雅再阴阳怪气,他也没有离开。
唐星雅见齐王面上并没有什么被激怒或者吃瘪的神情,不由有些失望,也懒得理他,又去厨房继续下面条了。
何婆子道:“姑娘,老婆子来就行。您再做两道菜吧,这不是王爷来了嘛!”
唐星雅不想做,就听她继续道:“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嘞,那可是皇上亲儿子。皇上是谁,那是咱们老爷的主子。”
话糙理不糙,也有几分道理。
唐星雅闷闷地道:“那我就再做两个菜。”
她做了锅包肉和瓜片炒鸡蛋,这都是贤贤喜欢吃的。
然后她又亲自下了贤贤那份面条,然后一起用托盘端着进去。
常志带着贤贤坐在下首,齐王坐在上首,都还没动,还在说着昨天的事情。
常志唾沫横飞,意犹未尽,言语之间已经和齐王称兄道弟。
齐王神情淡淡,却也没有打断他。
“妹子,做了什么菜!这是看到王爷来特意加的菜吧。”常志夸张地道。
唐星雅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刚才你说过的话吗?现在又装,搞得好像她要讨好齐王一样。
贤贤却道:“这是进宫的方向,我刚才看到帘子后面有个妇人抱着孩子,我猜是齐王的女儿发病了。”
“啥?”唐星雅没听明白。
“齐王的女儿有心疾,还有羊角风,经常发病,我听说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贤贤在王府家学,接触到的同窗都是来自权贵之家,所以对这些事情多少听过。
“真可怜。”唐星雅道,“有那么个不负责任的爹,自己还有病。”
虽然同情,可是她却不觉得自己能管得起齐王府的闲事。
“走吧,咱们回家。”
唐星雅话说完,却发现贤贤没动,正看着滚滚烟尘和马屁股发呆。
贤贤在想,齐王府的马匹,都养得膘肥体壮,一看都是千金难求的宝马。
之前听说,齐王从漠北弄到了一批骏马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些。
如果他能有一匹,那该多好……他就再也不怕别人嘲笑,他相信自己骑马也能做最好的。
“贤贤?”
“没事,我们走吧。”贤贤低头道。
回到家里,何婆子带着秀儿出去卖荷包——她不会算账,所以这种时候都得带上女儿,家里只剩下唐星雅和贤贤。
“贤贤,你想不想学些拳脚功夫?”唐星雅让他吃了些东西又喝了水后问道。
贤贤低头不语。
他怎么不想学?可是家里根本没有钱给他请武师傅了。
王府里并不教这些,他去哪里学?
看着他的样子,唐星雅就知道了答案。
她说:“我小时候在乡下学了一些,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学?”
贤贤惊讶地抬头看着她,随即目光又黯然,表情分明在说,他很嫌弃。
唐星雅不慌不忙,“你先看着。”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走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起初贤贤还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神情,可是看到后来,他眼睛都直了。
等他看到唐星雅飞起一脚,直接把院里手腕粗细的树枝踢断的时候,惊愕得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星雅却摇摇头,对自己的发挥很是不满意:“不行不行,没什么力气,比以前差太多了。”
这身体素质明显不行,以后她也得加强锻炼了。
“你怎么会的?”贤贤问,目光中已经有了崇拜之色。
唐星雅暗中得意,撒谎道:“就是在村里自己琢磨瞎练的。以前在乡下,没什么人理我,我就自己玩。除了这个,我还会医术,因为我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老人,经常去给他送饭,和他说话,他教了我几年医术。”"
唐星雅说话间落了泪。
有前身的记忆,她知道唐豫州为了这个家,为了前身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压力。
这样一个天纵之才,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哥哥,不该这样前途尽毁。
唐星雅擦了擦泪看向唐进晖:“爹,朝廷律法,贪墨这么多银子,会如何?”
唐进晖无力地道:“重则斩首,轻则流放千里。”
“那如果我们把银子还上呢?”
“那是几千两银子,不是几百两!”唐豫州道,“阿雅,你不要管我。”
“爹,我是在和爹说话。”
唐进晖道:“看皇上定夺,或许会从轻发落。但是我不知道……”
女儿幡然醒悟,好日子没过几日,打击接踵而至,几乎要压垮这个刚正不阿的男人。
他才刚刚四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大半,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唐进晖老泪纵横。
唐豫州连连磕头,额头在青砖地面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儿子不孝,儿子不孝,日后还有阿雅照顾您,就让阿雅招赘吧……现在的阿雅,我很放心……阿雅……”
“够了!”唐星雅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肯说出真相。好,我不问了,我去找齐王!”
既然齐王威胁她,那就算他不是始作俑者,至少也知道真相。
“不准去!”父子俩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唐星雅在齐王那里受挫,倘若现在去,不知道齐王会怎么对待她。
他们更担心唐星雅受了刺激,又被打回原形。
唐星雅看着唐豫州,冷笑连连:“我接下来如果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出了任何事情都是你害的。我做不到不管你,我也不会后悔,但是希望你不要自责。我欠你的,这次一并还给你!天亮我就去找齐王,要杀要剐,要我的身子要我的命,我都给他!”
就唐豫州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得下狠药才行。
“别说什么把爹托付给我,我不接受!我现在把爹托付给你,谁让我欠你们的!既然不死也要脱半层皮,那让我先去!夜深了,我回去睡了!”
说完,唐星雅转身就往外走,眼神坚毅,背影决绝。
“一、二、三……”她在心里默默念着。
她在赌,赌唐豫州心疼妹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他牺牲。
果然,她刚数到“五”,就听唐豫州颓然道:“阿雅,你回来,我说……”
“你的意思是,”唐星雅听唐豫州说完睁大了眼睛,满眼不敢置信,“你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证据确凿?”
唐豫州点点头。
唐豫州说,有人用他的印信,打着各种旗号支取银子,数目达到了数千两之多。
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阴谋,但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那你的印信,到底如何保管的!”唐进晖怒道,“从小我就告诉你,那是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唐豫州低头:“儿子愚钝,到现在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但是儿子知道,这件事情,凭现在的证据已经完全能定罪。”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眼下全无头绪,所以也并不认为别人能查个究竟出来。
他不想连累父亲的仕途,所以恳求父亲把自己逐出家门。
唐星雅想骂娘,这是什么破事!
“爹是大理寺卿,大哥你既然没做过,你怕什么!”
“正是因为我是大理寺卿,”唐进晖头靠在椅背上道,“所以这件事情既然证据确凿,就不能再翻案,否则别人就会质疑我滥用权力。”
唐星雅: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啊!
这不讲理啊!
气死她了。
“豫州你起来。”唐进晖示意唐星雅去扶唐豫州,微微一笑,面上已经有了决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