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说,晋王从漠北弄到了一批骏马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些。
如果他能有一匹,那该多好……他就再也不怕别人嘲笑,他相信自己骑马也能做最好的。
“凛凛?”
“没事,我们走吧。”凛凛低头道。
回到家里,何婆子带着秀儿出去卖荷包——她不会算账,所以这种时候都得带上女儿,家里只剩下唐竹筠和凛凛。
“凛凛,你想不想学些拳脚功夫?”唐竹筠让他吃了些东西又喝了水后问道。
凛凛低头不语。
他怎么不想学?可是家里根本没有钱给他请武师傅了。
王府里并不教这些,他去哪里学?
看着他的样子,唐竹筠就知道了答案。
她说:“我小时候在乡下学了一些,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学?”
凛凛惊讶地抬头看着她,随即目光又黯然,表情分明在说,他很嫌弃。
唐竹筠不慌不忙,“你先看着。”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走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起初凛凛还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神情,可是看到后来,他眼睛都直了。
等他看到唐竹筠飞起一脚,直接把院里手腕粗细的树枝踢断的时候,惊愕得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竹筠却摇摇头,对自己的发挥很是不满意:“不行不行,没什么力气,比以前差太多了。”
这身体素质明显不行,以后她也得加强锻炼了。
“你怎么会的?”凛凛问,目光中已经有了崇拜之色。
唐竹筠暗中得意,撒谎道:“就是在村里自己琢磨瞎练的。以前在乡下,没什么人理我,我就自己玩。除了这个,我还会医术,因为我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老人,经常去给他送饭,和他说话,他教了我几年医术。”
“你会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去做那种事情?”凛凛问,目光中是困惑,更是痛苦。
唐竹筠一下被这目光灼伤。
凛凛知道,凛凛知道他的身世!
他问的是,唐竹筠为什么要为了银子去花船,和一个事后根本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生下了他。
凛凛不仅知道,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情而深深自卑,难过。
他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他生来就带着原罪!
“对不起,凛凛。”唐竹筠艰难地道,只觉得在这样一双悲伤的眼睛面前,所有的解释都那么苍白无力,“我,我懂很多,却不懂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错了就是错了,让你因为出身痛苦,都是我的错。”
她长睫染泪,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忏悔,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孩子所受过的苦难,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凛凛忽然又问:“如果将来那个男人找来,你怎么办?”"
唐明藩站起身来行礼道:“皇上,这是老臣那个不成器的孙子。”
“你这老家伙,”皇上笑骂道,“这是怕朕跟你抢孙子啊!来,你们两个都到朕这里来。”
嫣然有些胆怯,她原本见人就少,现在又面对着皇上,自然心中忐忑。
凛凛略用了些力气紧紧抓住她的手,嫣然这才反应过来——皇上不容抗拒,然后便低着头,被凛凛牵着—起上前。
皇上很高兴,让身边的汪福给他们拿点心果子。
他问了嫣然的身体,后者小声却清晰地回答:“多谢皇祖父,嫣然的病已经被唐姐姐治好了。”
“唐姐姐?”
唐明藩—脸得意,嘴上却欠揍地谦虚:“正是小女。”
皇上—听来了兴致:“你那个从前总操心的女儿?”
唐明藩听着这话不太乐意,就算是皇上说得也不行。
“回皇上,正是每日起早贪黑,操持家务,孝敬老臣的女儿。”
皇上哈哈大笑:“你这是挑朕的理啊!我说看着凛凛这么眼熟,眉眼间不和你有几分相像?好孩子,日后跟你祖父—样,清正廉明,明镜高悬,做个好官!”
凛凛跪下叩首:“唐铎铭记皇上教诲。”
“好好好,唐爱卿,你这孙子,很好。汪福,赏他文房四宝,再把朕刚得的那方鸡血石印章料子给了他,再给他—包金银锞子留着玩。”
众人听了都明白,皇上这是重视唐明藩,对他愈发不敢小觑。
凛凛领旨谢恩。
嫣然—脸高兴,小声地道:“凛凛哥哥真厉害,皇祖父都夸奖你了。”
皇上看着她笑了:“嫣然怎么这么高兴?朕赏赐的又不是你。”
嫣然脸红,低头却还是在笑。
皇上道:“看着你现在活蹦乱跳,朕也着实高兴。汪福,赏嫣然,赏唐……”
“竹筠,小女竹筠。”唐明藩接口道。
众人都被唐明藩这番不要脸的举动弄得无话可说。
偏偏皇上被他逗得大笑:“你啊你……”
皇上既然赏赐了东西,唐竹筠想装鹌鹑也装不了了,上前规规矩矩地给皇上磕头谢恩。
皇上赏了她六匹绢,不知道好看不好看;不好看也不能卖,惆怅;嫣然得了两包金银锞子,她宁愿同嫣然换。
嫣然像是知道她心思—般,把自己的赏赐都给了她:“给唐姐姐做嫁妆!”
唐竹筠闹了个脸红,她都听到皇上的笑声了。
完了,这个恨嫁女花痴的烙印,算是去不掉了。
唐竹筠带着两个孩子落荒而逃,嫣然想和晋王说几句话都被她拦住。"
尤其凛凛,激动地过来抱住唐竹筠的大腿:“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晋王则是惊讶,这题目竟然是唐竹筠出的?
常志打哈哈道:“太刁钻了,太刁钻了。我听说殿下写一手好字,凛凛你求求殿下,给你写一副字。”
晋王怎么都是个王爷,就算他再大老粗,也知道得罪不起。
凛凛还没开口,晋王就道:“好。”
他走到书桌前,笔走龙蛇,很快写下四个大字,然后看向旁边的唐竹筠。
唐竹筠:“看我干嘛?”
晋王:“请姑娘赏鉴。”
“我不识字。”
晋王:“……”
小样,让你卖弄,承认不如我那么难?
其实唐竹筠真的冤枉了晋王,他并没有炫耀,只是想同她交好,因为他有求于她。
所以他没带唐竹筠讨厌的宋景阳;来了之后就算唐竹筠再阴阳怪气,他也没有离开。
唐竹筠见晋王面上并没有什么被激怒或者吃瘪的神情,不由有些失望,也懒得理他,又去厨房继续下面条了。
何婆子道:“姑娘,老婆子来就行。您再做两道菜吧,这不是王爷来了嘛!”
唐竹筠不想做,就听她继续道:“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嘞,那可是皇上亲儿子。皇上是谁,那是咱们老爷的主子。”
话糙理不糙,也有几分道理。
唐竹筠闷闷地道:“那我就再做两个菜。”
她做了锅包肉和瓜片炒鸡蛋,这都是凛凛喜欢吃的。
然后她又亲自下了凛凛那份面条,然后一起用托盘端着进去。
常志带着凛凛坐在下首,晋王坐在上首,都还没动,还在说着昨天的事情。
常志唾沫横飞,意犹未尽,言语之间已经和晋王称兄道弟。
晋王神情淡淡,却也没有打断他。
“妹子,做了什么菜!这是看到王爷来特意加的菜吧。”常志夸张地道。
唐竹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刚才你说过的话吗?现在又装,搞得好像她要讨好晋王一样。
呵呵,就怕人家觉得她别有所图。
所以她把菜往凛凛面前放,道:“多吃点,这面条是你的,吃吧。”
凛凛乖乖低头扒面吃,常志也尴尬地招呼晋王吃面,还嘟囔道:“妹子,今日是不是时间来不及了?改天给咱们做个毛血旺呗,还要你拌那凉菜……”
“毛血旺上不来台面,凉菜倒是有,一会儿我让秀儿送一盘来。”唐竹筠也不敢太过分,便接了一句。"
孟语澜被她逗笑:“你和王爷怎么样?”
“和你们一样。”
无事发生。
“那就好。”孟语澜脸上露出些许甜蜜。
唐竹筠:“嗯,我也觉得挺好。”
互不干涉,彼此客气,最好天长地久都如此。
孟语澜真是一刻也不闲着,做完饭就开始给唐柏心做衣裳,现在唐柏心的所有衣裳鞋袜,都出自于她之手。
“想不想学?”孟语澜见唐竹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绣竹子,不由笑道。
唐竹筠:“不想,反正之前就有秀儿,现在还有孟姐姐了,我就继续偷懒。”
“你总要给王爷做些针线。”
给他做?想得美。
她连凛凛的都没做过呢!
“那王爷生辰,还有过年什么,你总得有所表示吧。”孟语澜笑道。
唐竹筠:“我可以做菜!”
不管孟语澜怎么劝她,她就是懒得学。
“对了,”孟语澜道,“昨天四海楼里的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大爷让我今日给你。”
唐竹筠只留了一半,说是这是在娘家做的生意,各留一半就行。
“那等大爷回来之后,我和大爷说一声再定夺。”孟语澜道。
过了一会儿,唐柏心从衙门回来,孟语澜带着绿竹上前伺候,又是伺候他更衣,又洗了温热的巾子替他擦洗,然后捧上茶水点心,站在旁边垂手温婉地伺候。
唐竹筠看得目瞪口呆。
她要是这样伺候,晋王是不是得含笑九泉?
天呐,这个时代做男人太爽了吧!
她怎么就没穿越成个男人?
唐柏心让孟语澜坐,后者才在下首坐下,声音温柔地说着这一天家里的事情。
唐柏心听她说做了吃食,笑道:“你不擅长这些,不用勉强。”
“总要慢慢学着做的。”
唐柏心又问唐竹筠:“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唐竹筠:我走?
“刚才我和王爷一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