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这件事我和玖晔就不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若真的是满门抄斩,咱们只能认命,如果是流放,想要不饿死在路上,手里就必须有银钱。”
“母亲,我的私房有三百两呢,只要路上省着些,应该够用的。”六嫂率先说道。
说起私房,八嫂就有些没底气。
“母亲,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比较好吃,所以,月历银子都拿去买零嘴了,不过,我还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想必可以换些银子。”
“我那里也有些值钱的物件,全部换成银票带着。”
听着嫂嫂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积极报出自己的财产。
墨玖晔与赫知冉不自觉的对视一眼。
两人都心知肚明,嫂嫂们虽然手里有些私房,可这些东西不同于银票,皇上怎么可能让他们明晃晃的带走?
若是这样,人家抄家岂不是抄了个寂寞?
“各位嫂嫂,我知道你们都没有私心,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根本来不及将那些东西换成银票。”
墨玖晔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八位嫂嫂的身上。
几人顿时没了主意。
“九弟,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手里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总不好便宜了那些狗娘养的。”焦急之下,六嫂竟然爆了粗口。
对于这一点,墨玖晔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只是,他也没能想到良策。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时候,赫知冉开口了。
“母亲,各位嫂嫂,我建议大家都贴身缝制一个口袋,找些棉花将银票包好放在里面。
棉花比较松软,即便有人搜身也不一定能摸得出来,至于其他物品,剩下的时间大家再慢慢想办法。”
墨老夫人赞同道:“嗯,赫氏此言有理,就按她说的去做,大家现在就回去准备。”
按理说,婆婆都发话了,大家应该立刻回去做事,然而,太医迟迟没有来给墨玖晔看伤,她们还有些担心墨玖晔的情况不想回去。
墨老夫人平时可怜这些儿媳没有丈夫,轻易不会对她们摆什么婆婆的架子。
如今事态紧急,不是让她们任性的时候。
于是,墨老夫人冷声说道:“你们都别愣着了,赶紧回去准备。”
八位嫂嫂见状,只能一个跟着一个的离开。
见这些人走了,墨老夫人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墨玖晔的身上。
“去请太医的人出去多久了?我和你嫂嫂们过来都快一个时辰,太医竟然还没有到。”
她的话音刚落,就陆续有出去请太医的小厮回来禀报。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都是那些太医不能来帮墨玖晔看伤的借口。
赫知冉掰着脚指头都能想明白其中原委,无非就是皇上不想让墨玖晔好过,甚至不想让他活着离开京城,才故意吩咐太医这样做的。
这样的事情,墨玖晔就仿佛早已预测到了一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不过,为了能够让母亲安心一些,他还是说道:“母亲,我的伤没有大碍,您无须担心。”
墨老夫人也不是心中无成算之人,事已至此,即便她担心儿子的伤势,也无计可施。
更何况,看墨玖晔眼下的状态,应该问题不大。
“既如此,我也回去准备准备。”
不管怎么样,墨玖晔毕竟是实实在在的挨了五十大板,想要下地行走仍旧有些困难。
赫知冉主动送墨老夫人出了院子。
折回房间后,借着袖口的遮掩,她从空间取出两张卖身契。
一张是巧玉的,一张是另外一个陪嫁丫鬟的。
“皇上下旨让国公府流放,路上肯定不能带着下人一起,我打算将陪嫁丫鬟的卖身契归还,放她们自由。”
对此,墨玖晔也没有反对,因为他心中也有了这样的想法。
“嗯,你觉得合适就好。”
就在墨玖晔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侍卫慌慌张张的跑来报信。
“启禀国公爷,府中库房被盗,而且被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空荡荡的置物架。”
侍卫的话音刚落,大嫂和二嫂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九弟,我和大嫂去厨房想准备一些干粮,谁知,厨房里面的东西都不见了。”
“九弟,咱们国公府一定是遭了贼。”
听了大嫂说国公府招贼,赫知冉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她就是人家口中的‘贼’。
不过很快她就释怀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偷东西,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大家好。
闻言,墨玖晔也是一头雾水。
虽说国公府马上就要沦落到被抄家流放的境地,可毕竟还没有发生。
守卫们都正常巡逻,别说大动干戈的把库房偷得干干净净了,就算随意偷一些小物件,也不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与赫知冉有关。
毕竟这个女人的行为太过让人匪夷所思。
他朝着守卫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亲自调查。”
“九弟,那厨房失窃的事情呢?”大嫂追问。
墨玖晔无奈的回答:“大嫂,东西丢了也好,反正咱们也带不走,与其充盈仇人的国库,还不如便宜了那小贼。”
大嫂貌似很赞成墨玖晔的话,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九弟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我和你二嫂就去忙了。”
目送着两位嫂嫂离开,房间内只剩下墨玖晔与赫知冉。
墨玖晔深邃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赫知冉的身上。
赫知冉面对他那锐利的眸光,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胆怯。
良久,墨玖晔才沉声问:“这些事情都和你有关系?”
这话表面上是疑问句,可其中蕴含着肯定的意味。
饶是前世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此时的赫知冉还是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为别的,她从墨玖晔的口吻中完全可以断定,对方已经彻底认定了是她所为。
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怎么破?
赫知冉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虽说历史记载墨玖晔为人正直,可他们毕竟连熟悉都还算不上,她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有个空间吧?
若是她开始就奉承讨好这些官差,让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未来还不得狮子大开口?
另外,赫知冉还想试探一下这些官差的底限,也方便未来拿捏。
从刚刚分配烤鱼的事情看来,这些官差还算讲道理。
赫知冉对他们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
第二批鲫鱼烤好,仍旧是十条。
赫知冉率先拿着两条送到彭旺和墨玖晔的手里。
虽然墨玖晔身上有伤,不太适合吃鱼。
然而,在这种特殊时期,也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让他看着别人吃流口水。
更何况墨玖晔的伤势都在赫知冉的掌控当中,吃一条鱼不会有大碍。
彭旺咬了一口烤鱼,眼睛瞬间就亮了。
可以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鱼。
“墨玖晔,我就说你这媳妇儿厉害吧?连烤鱼的手艺都这么好,你小子还真是有口福了。”
“嗯,味道的确不错。”
墨玖晔随意应了一声,心思更加百转千回。
赫知冉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拿出来都不该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本事。
然而就是她的这些与众不同,让墨家人从京城出来至今都没受什么罪。
墨玖晔的心中五味杂陈,都是他没用,害得家人流放,如今还要一个女人出头来解决各种事情。
赫知冉并不知道墨玖晔的心思,将烤鱼分完,还有四位官差没有分到。
她这次态度倒是不错,东西送出去,自然不能再惹人家不高兴。
“几位官爷,我这就去烤下一批,人人都有份的。”
看着兄弟们吃得那叫一个香,剩下的四名官差心中一阵窝火。
不过看着赫知冉那忙前忙后的样子,人家一刻都没歇着,思来想去的,还是按压住了怒火,耐心等待。
大约过了十分钟,四名官差终于心满意足的拿到烤鱼。
其他人的烤鱼早已吃完,眼下看着他们四个吃,仍旧忍不住咽口水。
四人顿时有了一种优越感,慢条斯理的吃着烤鱼,心里那叫一个美。
赫知冉给自己留下一条烤鱼,将其余三条交给二嫂。
“二嫂,这三条鱼你给谢叔叔他们送去尝尝。”
二嫂满脸的不可思议。
“九弟妹,此话当真?”
赫知冉笑着回答:“当真,谢叔叔和婶婶年纪大了,这两天又没吃饱,吃些烤鱼补补身子,还有琳儿,正是虚弱的时候,也需要进补。”
二嫂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他们送过去,谢谢九弟妹。”
看着二嫂飞快跑走的背影,赫知冉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边休息边吃烤鱼。
这举动再次惹来了无数愤恨的目光。
赫知冉发现那些目光后,并没有选择视而不见。
而是一一迎了上去。
她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多痛恨墨家。
首当其冲的就是何家,以那两个推车的壮劳力为首,他们全部瞪着赫知冉。
嘴巴还在不停的上下张合,一看就是在骂人。
也许是他们忌惮那些官差的缘故,并不敢放大音量。
以至于在赫知冉的位置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李家也不次于何家,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怒视着赫知冉。
尤其是李柔儿,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赫知冉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她朝着李柔儿的方向,将烤鱼举高一些,然后又咬上一口,这举动能把人活活给气死。
方家人虽说也都在看着赫知冉,不过眼神却没像何家与李家那样带着无限恨意。
一看二嫂的表现,赫知冉就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
更何况,她迫切想了解那些家族为何针对墨家的原因,哪里有耐心等到明日?
“二嫂,我刚刚只是为了给夫君吃些东西。”
墨家人都知道墨玖晔是装昏迷,赫知冉索性实话实说。
听了赫知冉的解释,二嫂就有些尴尬。
原来是她想歪了。
“九弟妹,我刚刚问清楚原因了。”
二嫂觉得,这个时候说比较合适,表面上是告诉赫知冉,实际上也可以让墨玖晔了解情况。
果然,墨玖晔已经竖起耳朵打算仔细倾听。
赫知冉催促道:“二嫂,你快说。”
二嫂叹了口气。
“我猜测这件事应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赫知冉越发的感兴趣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大哥说,谢家被流放以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今日有官差上门宣读圣旨,说护国公墨玖晔已经对自己通敌卖国一事供认不讳。
还说,玖晔主动招供出谢家也有参与,除此之外,还拿出了几个多年前我爹收受贿赂的证据。
我娘家人都认为,我爹收受贿赂数额并不大,而且只有两次,不至于被抄家流放,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玖晔招供了谢家与他一起通敌叛国。”
赫知冉陷入沉思。
墨玖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若不是自己告诉他,他都不知道墨府会被抄家流放,更不要说招供了。
如果二嫂所言属实,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谢家得罪了皇上,皇上借着铲除异己的心思,趁机将谢家除掉,顺便给墨玖晔在流放之路上添堵。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还有其他三个家族,虽然没有亲口听他们说出辱骂墨家的原因,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墨玖晔同样在思考事情的原委。
他与赫知冉的想法几乎相同,况且他对这几个家族在朝为官之人更加熟悉,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们的阴私。
尤其是与他毫无过节的方传洲。
据墨玖晔了解,这位曾经的确得罪过顺武帝。"
彭旺为了证实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确定有痛感以后,他才相信了这一切。
张青上前:“头儿,你真的没死。”
“是谁帮我解的毒?”彭旺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还在这荒郊野外,这些人去哪里找的大夫?
周老八指着墨家人的方向:“就是墨玖晔的新婚妻子赫知冉。”
说起赫知冉,彭旺脑中就出现了她提醒自己的画面。
想到这些,彭旺有些惭愧。
当初人家好心提醒,他还出言呵斥。
他扫视了一圈儿,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从京城带来的几个大包袱上面。
“老八,你去给墨家每人送去两个白面馒头,另外再问问她们,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的尽量满足。”
周老八知道,彭旺是个懂得感恩的。
也清楚他此举就是不想欠墨家人情,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的职责所在,不可能对那些犯人太过仁慈。
远远的看到周老八提着一个袋子走过来,墨家女眷们就有些紧张。
周老八将袋子放在众人面前。
“我们头儿说了,给你们每人两个白面馒头。”
听说有白面馒头,墨家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她们实在太饿了。
尽管这样,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动,视线不自觉的看向赫知冉。
赫知冉也饿,不过她的定力比其他人强。
她没有开口,而是看着周老八,知道他后面还会有话说。
“我们头儿说了,赫氏救了他的命,有什么条件可以现在提。”
听说可以提条件,墨家女眷们的眼睛都亮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了?
赫知冉没想到,彭旺会主动让她提条件。
她同时也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彭旺想一次性将救命之恩还清,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既然这样,她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尽管赫知冉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不过,她还是看向了墨老夫人。
无论做什么,都不好越过长辈去。
赫知冉的行为,再次博得了墨老夫人的好感,同时,对这个儿媳妇儿更加信服。
“人是你救的,想要什么条件你自己拿主意,切莫贪心就好。”
墨老夫人知道儿媳妇儿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做起事情来想必会比自己想的还要周到,她只要稍稍提醒一番即可。
既如此,赫知冉也就没打算再客气。
同时,她也非常赞同墨老夫人的话,不能贪心,给未来留一些余地最好。
“官爷,我们的要求不多,只希望路过下一座县城的时候,能让我们去采购一些物品就好。”
目前这一个条件,赫知冉觉得足够了。
她手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只需要多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其他事情都好说。
周老八有些不敢相信,让赫知冉提条件,她竟然只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件事不用回禀彭旺,他都可以做主。
“没问题,这件事我答应你了,明天中午就会路过云来县,我们会在那里补给物资,到时候会派人陪着你去采购。”
“好,多谢官爷。”提出的条件对方答应,赫知冉并没有表现得多兴奋,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你没有其他要求吗?”周老八并没有急着离开。
赫知冉本就没打算贪心的,可看周老八的样子,貌似嫌弃自己提的条件不够多。
“既然官爷让我说的话,我还想要今天打死的那条蛇。”
不过想想那烤鱼的美味,他还是忍住了。
“这次你不用捉太多,十条,就十条。”
赫知冉假意低头沉思,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彭旺着急了。
“这样,你只要再去捉十条鱼,我就答应你一个能力范围内的条件。”
“既然彭官爷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不去就是矫情,好,你等着。”
赫知冉目的达成,也不再啰嗦,再次脱掉鞋袜进入河中。
河里的鱼不少,捉十条鱼,对于赫知冉来说简直就是玩儿一样。
不多时,她就甩到岸上十条鱼。
嫂嫂们也不含糊,拿到鱼就蹲在河边清洗,然后用树枝串好。
赫知冉想着,反正自己都已经下河了,不如一次多捉一些鱼,留着晚上加餐。
于是,她捉够十条以后并没有急着上岸,而是继续在那里忙活。
这时,方传洲的夫人赵氏来到了墨老夫人身前。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
“墨老夫人,昨日辱骂国公爷,是我们的不对,请您不要和我们计较。”
墨老夫人看着对方,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夫人,如今玖晔已经不是什么国公爷,你直接喊他名字就好,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做文章。”
被这样一说,赵氏顿感自己刚刚的言语不合适。
“是我考虑的不够稳妥,墨老夫人莫怪。”
心知赵氏过来并不是赔不是那么简单,可她又不说出真正目的。
墨老夫人便打算下逐客令。
“方夫人,我能够理解方家人的心情,你的歉意我心领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回去吧,免得被官差呵斥。”
赵氏眼看着墨老夫人开始赶人了,也不再矜持。
她从挽着的头发里面小心的摸出一枚宝石戒指。
“墨老夫人,我想用这戒指换几条鱼成吗?”
赵氏说着,转身指向自家人休息的位置。
“我家小儿子看到你们吃烤鱼,馋得直哭,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您这里,希望能照顾一二。”
墨老夫人看了看赵氏手中的宝石戒指,又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
果然,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在那里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