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赐他重生。
是她赐他完整无缺的身体。
是她赐他又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她赐他体面的生活,让他免于再次流浪。
否则,年仅五岁的他,即使他足智多谋,心思缜密。
但也定会跟上辈子一样,现在还在街上流浪乞讨,被人欺辱,被人驱赶,被人唾弃。
这个年幼的身体实在太过脆弱,一个稍微比他高壮的孩子就可以打断他的骨头,让他再次残缺。
在这府中,因为他有所谓的父亲,才能在各处仆役那里安然无恙跑腿办事。
一旦他的保护伞不在,一旦他重新沦落为没爹没娘的孩子,那他转瞬间就会成为人人都可踩一脚的最底层。
一旦她离开他。
他很可能无法安然无恙长大。
可是,这种事即使和继母说了,她也不会明白。
在她眼里,世界是无害的,是安全的,即使她险些被三个地痞流氓侮辱,也不曾改变她的想法。
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中,只要行得端坐得直,便可以行走于人世间。
关翊谦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也许只有等她被撞得头破血流时,她才会明白世事不可能尽如她意。
可是,关翊谦不想看到她在外面被欺骗玩弄,他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光消失。
他不能让她走。
她必须跟他一起去偃月城。
两人的动静太大,吵得小少爷谷弘文无法静心读书。
眉宇间满是矜贵之气的小少爷侧头看向窗外,随意摆摆手。
很快就有两个小厮叉着腰凶神恶煞走来,“你是哪个院里当差的,竟敢在凌风院喧哗吵闹?”
程丽狠狠心,推开泪眼朦胧的石头,“真是对不起,扰了小少爷的清净,我现在就走。”
说着,头也不回的小跑着离开了。
关翊谦愣在原地,只觉天地瞬间失色。
她走了,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她不要他了。
程丽在府里扫了几个月的地,对这座偌大的府邸也算摸了个明白。
她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往后门行去。
后门守门的两个婆子贪财又极喜欢占小便宜,平日府里的下人都是从后门偷溜出去买东西的。
果然,程丽远远看见后门两个婆子正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话家常。
她平复呼吸,定定心神,娉娉婷婷走过去。
“两位妈妈好,我是新进府的翠兰,和小荷姐姐一起当差的,今天是奉小荷姐姐之令,出门采买些东西,还望两位妈妈行个方便。”
说着,塞了几个铜板在两个婆子手里。
两个婆子打量她几眼,瞧这通身气派,倒像是哪家的正头夫人,哪里像个伺候人的?
虽然不认识这个翠兰,但既然是和小荷姑娘一起当差的,那便是在老爷面前都有几分体面的。
两个婆子收下铜板,“给翠兰姑娘问好,今日老爷不在府中,翠兰姑娘可多逛一逛再回来。”
这是明晃晃的示好行为,程丽笑着应下,“多谢两位妈妈善心提点,我记下了。”
两个婆子为她打开门,“姑娘小心台阶。”
程丽满脸堆笑的和她们告辞。
终于离开这座牢笼,程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天下之大,她不信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浑身穿戴实在太过引人注目,程丽拿帕子遮了脸,抬脚进了家装潢尚可的客栈。
银钱有限,她只订了间下等房。
进了房间,她火速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杂役衣服,又从床底抹了土灰涂在脸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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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闭月羞花的小娘子瞬间成了个佝偻瘦弱的穷酸男人。
程丽之所以佝偻着背概因她胸部丰满,若是挺直了腰,难免露馅。
确认装扮的万无一失后,她悄无声息离开了客栈。
变成男人后,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霎时消失无踪。
她在街上大步流星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留意各大酒楼店铺的告示。
很快,一家酒楼的招工告示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月四百个铜板,管吃管住,还发一年两季的衣服,这岂不是她的老本行?
程丽立刻进门应聘,那掌柜看他如此黑瘦,怕他有什么病症不愿收。
程丽灵机一动说了自己刚从县太爷府上契约到期,所以才外出找活计。
县太爷府里出来的,定然人品齐全,身体康健,掌柜遂留下了她。
程丽如愿以偿,欢欣鼓舞。
讨生活而已,在哪里不是干活,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那色胚府上?
很快,程丽就被现实捶打的灰头土脸。
县太爷府里规矩森严,每个人只需做好自己的活即可,虽然下人众多,却无人敢闹事。
可是这酒楼却不然,虽则拢共就五六个伙计,那些老伙计却抱团欺负她这个新来的。
大通铺上她的被褥时常会有脏污漆黑的鞋底印记。
她白日脚下生风传菜时冷不丁会被路过的伙计绊个跟头。
但凡是她负责的酒菜,大厨房总是最后做的,为此她经常被吃酒的客人责骂。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程丽也试过给那些伙计送酒送肉拉拢他们,可他们酒肉吃了,该找茬的时候还是找茬。
她私下里问过面善的老伙计,为何众人会针对她。
那人拿了她塞过来的铜板才给她露了个口风。
无他,只因账房先生本来已唤了自己同乡进城帮工。
孰料,掌柜的一句话下来,就用了程丽,将那账房先生的同乡轰走了。
账房先生自觉在同乡面前失了脸面,就将这笔账算在了程丽头上。
伙计们的赏罚和月钱都是由账房先生统一发的,自然都争先恐后对程丽使绊子,好向账房先生表忠心。
免得月底发月钱时比旁人少发几十个铜板。
程丽听完只觉此地不是久待之地,得罪了二把手,哪里会有她好日子过。
果然,忙活了一个月,脚底的茧子都厚了一寸,月底一发月钱,到手只有两百八十个铜板。
程丽收好铜板,和掌柜请辞,说同乡有亲人去世,需回去披麻戴孝一月。
掌柜面色不佳,程丽只干了一个月就走,他又得招人。
账房先生又适时推荐自己的同乡,掌柜点头同意。
如此,皆大欢喜。
唯一的失意人只有程丽而已。
她没本事报复那些伙计和账房,他们皆是同乡,一呼百应。若得罪了他们,被他们按在地上揍一顿,只怕那才是真的自讨苦吃。
程丽收拾包袱被扫地出门的时候难免心灰意冷,她抱着她的破被褥,在街头怅然若失。
很快,她就没心情伤春悲秋了。
因为,他娘的,酒楼发的臭烘烘的破被褥居然也有人抢!
两个蓬头垢面手脚生疮的乞丐,伸着酸臭漆黑的爪子合力去拽她怀中的被子。
程丽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这破被褥她晚上还得盖呢。
要知道,她这个月也就赚了两百多个铜板,送礼送酒请人帮忙还花了她一百个铜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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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丽心里把这人模狗样的贵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不敢跳,“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的跪倒在男人身前,“老爷饶命,我要是跳下去,只怕就会去见我那死鬼婆娘了!”
谷雨林这才记起这是二楼,又嫌弃这男人污秽不堪,拎起他后脖颈从二楼一跃而下。
程丽在心中疯狂叫嚣,要死要死要死!
孰料,她却安然无恙的站稳了脚跟。
天哪,那是轻功吗?
她双眼放光的偷瞄了男人一眼。
男人已经嫌弃的飞快跃上二楼,“啪嗒”关上了窗户。
没人性的,杀千刀的!也不说给她解开绳子。
程丽只能继续蹦蹦跳跳前行。
万幸石头睡醒出来寻她,两人在花园里撞见。
石头三两下解开绳子,程丽终于自由了。
她捡起地上的棉布小心收好,才和石头小心离去。
谷雨林越想越气,真是阴沟里翻船,颜面全无。
明明那腿圆润白皙有光泽,大腿浑圆,小腿纤细,放在手中把玩不知该是何等销魂!
真是苍天无眼,竟是男人的腿!
他嫌弃的看着手上浮灰,去木桶里洗罢手打了香膏还觉得有异味。
干脆又脱了衣服沐浴三遍,又把刚刚那身衣服打包扔在门外才觉得不那么恶心。
他被气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好好的美人竟变成了个男人。
直到他睡前那一瞬,谷雨林还迷迷糊糊的想,那男人脖颈间的软肉还挺好摸。
触感简直和女人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像硬邦邦的臭男人。
难道…
难道她是女扮男装!!!
谷雨林猛地从床上坐起,他还未验明正身,如何就能证明那是男人??
说不定就是个女人呢。
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接触过得美人不知凡几。
只看女人脚踝就能判断脚的女人是不是佳人,那腿错不了,绝对是女人的腿!
谷雨林没了睡意,坐起身细细回忆刚刚和那人接触的瞬间。
触手生温,肌肤滑腻雪白,嗓音柔和,这些处处都证明她是个女人。
可是一个女人扮做男人干什么,还是个整日做粗活的男人。
有趣,谷雨林玩味一笑,真有趣。
浑然不知已被人识破身份的程丽仍然在勤勤恳恳干活。
唯一让她发愁的是癸水还没走。
明明她后世的时候,大姨妈两三天就走了,为什么这都三天了,这具身体的癸水还未消失。
忙碌了一天的程丽晚上也不能好好休息,照例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溜去后花园换棉布。
整个府上只有这里能藏人,除了这里,她根本无处可去。
这次,她特意观察了那扇窗户,窗户紧闭,房间漆黑,显然主人已经睡下了。
程丽蹲在暗处,等的腿都麻了,那扇窗户也没有丝毫动静。
确认昨日的男人不可能出现后,程丽迅速躲在花丛里,褪下裤子。
可是,她刚褪下裤子,就被人伸手在屁股上摸了一把,“果然是女的。”
黑暗中,那声音轻佻惊喜又愉悦。
程丽顾不得换棉布,立刻拿起裤子就要穿上。
谁知,她刚脱下的裤子被黑暗处那人抢先一步夺走,“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男是女!”
程丽已经听出来了,还是昨晚的男人。
她没裤子避体,只好锁在花丛里不出来,“你这混蛋,快把裤子还给我。”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把衣物物归原主,但你若是有所隐瞒,我现在就把这裤子扔进池塘,看你如何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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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卑鄙无耻!”程丽气的口不择言骂道。
听听这娇嗔怒骂道声音,怎么会是男人呢?
黑暗中,谷雨林准确无误的扔给程丽一个湿帕子,“把你的脸擦干净再和我说话。”
程丽无比后悔今日没带石头出来。
石头自从知道她来了葵水,看着她总是莫名不自在。
程丽也觉得葵水之事总是和男子扯在一起多有不便,便独自外出。
孰料,竟又被这人抓了个正着。
她现在光着屁股也没有和人谈判的筹码,只好擦干净满头灰头土脸。
月色映照下,程丽饱满圆润的脸庞分外动人,那双在黑夜里也熠熠生辉的眼睛格外动人心魄。
配合着她婉转动听的嗓子简直像月下仙子,“我已经照做了,快把裤子还我。”
谷雨林见好就收,将手中脏兮兮的裤子扔给她。
程丽看向男人,男人已经自发远离且背过身去了。
还算个君子。
程丽一边腹诽,一边快速穿好衣服。
谷雨林见她收拾好了,嘴角噙笑,再次如法炮制,揽住她腰身,将她带到二楼房间内。
两人刚一落地,房间内瞬间灯火通明。
谷雨林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抚掌赞道,“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呵呵。
程丽假笑,“一介村姑而已,大人谬赞了。”
谷雨林听了此话更加饶有兴味的扫视她,“不错,丽质天成,浑然一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程丽虽不太确定,但眼前男人的身份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小妇人知道。”
谷雨林心知她自称妇人,是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告知她已非清白身。
真是牙尖嘴利,心思玲珑!
眼前女子虽天生丽质却浑身散发臭味,实在让一向爱洁的他无法忍受,“内室有浴桶,洗干净再来我跟前回话。”
洗干净好送上门让你享用?
想得倒美!
程丽不为所动,冷着脸道,“小妇人身子不适,癸水未消,不宜洗澡。”
是吗?癸水期不能洗澡?
谷雨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可是,面对臭烘烘的美人他实在下不了口,只好道,“明日起你住在梅园,前院不要再回去了。”
前院住的都是下人,后院住的都是主子,尤其是梅园,里面都是谷雨林的通房和侍女。
程丽在府里扫了几个月地,对这些简单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个狗男人,她什么时候答应做他的通房了?
程丽忍着怒气道,“我新寡之身,又带着孩子,实在是不方便住进梅园,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谷雨林以往勾搭的女人基本上都是烟花女子,没怎么和良家女子勾搭过。
见眼前女子冷若冰霜,隐含怒气,暗道自己不该如此操之过急,良家女子总归是要些脸面的。
想及此,他大度的表示,“你先去针线房帮忙,日后我再给你安排个妥善的去处。”
什么狗屁妥善的去处,还不是被你藏起来当个见不得光的通房!
程丽还要靠着他去偃月城,只得先忍气吞声应下,和石头商量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她胡乱点头同意,“我可以先去针线房,只不过还需提前和大人说一声,我对针线一窍不通,届时只怕丢了大人脸面。”
竟还有对针线一窍不通的女人?
要知道,时下女子针织女红,三从四德乃是自小学习的,便是那些名满天下出口成章的花魁也能缝上几个精致的荷包好送予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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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丽随口敷衍,“我也不知道,我一进门就看到满地死人,大夫你快看看石头,他到底伤了哪儿?”
余大夫一把年纪受了这种刺激一时难以接受,愣了半晌才慢悠悠帮地上的石头把脉。
程丽作为一个现代人,很是怀疑他的医术,骨折,把脉能把出来吗?
可是这年代没法拍片子,也只能如此了。
余大夫把完脉,又查看了石头的胸腹,才一脸痛心疾首道,“肋子骨断了三根,以后他想吃什么就吃点吧。”
这句话等于是宣告了石头的死刑。
程丽不可置信道,“骨折而已,难道他就只能等死吗?”
余大夫愁眉不展,“他太瘦了,经不得折腾,此番怕是熬不过去。”
程丽望着眼睛紧闭,生死不知的石头,心下怅然,“余大夫您尽管开药吧,不拘多少钱,我都要给他治。”
说着,她背过身从胸前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余大夫,“您先拿着,不够的我再想办法。”
余大夫吓得连忙收回手,“这可使不得,哪儿用得了这么许多?”
程丽强硬的抓住余大夫的手将银子放进他手中,“您拿着,请您一定要救回石头!”
余大夫前半辈子是兽医,后半辈子才开始学着治人的病。
可他悟性极佳,没两年就摸透了那些普通病症。但凡村里人头疼脑热,胸痛腹泻,他总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
时日一久,十里八村的乡民们都来找他看病。
村民们看不起镇上的医馆,来他这就是图个便宜。
故此,余大夫行医多年,还从没见过银子。
莫说他了,许多村民忙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白花花银子。
余大夫像拿了烫手山芋般把银子塞回程丽手中,“何大家的,实在是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你快收起来吧。”
程丽见他不肯收,只好将搜刮来的铜板一股脑放在余大夫手上,“这些都给您,您看够吗?”
“够了,够了。”余大夫孤身一人,四十余岁了也没讨个媳妇。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故此诊费都收的极低。
若有家里实在困难的,余大夫便收几捧粮食充做诊费。
余大夫来的匆忙,医箱里的药不够,便收下铜板急匆匆回家取药了。
程丽把石头抱到床上,亲了亲他的小脸,“谢谢你救了我,快好起来吧,石头。”
关翊谦上辈子于女色一事上并不贪恋。
他一生未娶正妻,未生嫡子嫡女。
只收了几个底下人孝敬上来的美人。
他对自己的腿自卑又自负,从不敢在外人面前展露身体。
他也从未与人亲吻过。
此时,刚刚苏醒过来的石头就感觉到有柔软香甜的味道停留在他脸侧。
他扭头一看,发现是继母。
继母正满脸温柔的看着他,美丽又和善。
石头忽的想起昏死前继母如玉的酮体,莫名脸红的像猴屁股。
程丽见石头醒了,连忙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是个小孩子,关翊谦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带了丝孩子气。
“你肋骨没断吗,这里痛不痛?”程丽小心翼翼的轻轻抚摸了下他胸膛。
关翊谦上辈子流浪时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这种疼痛对他来说是可以忍受的。
石头摇摇头,“不痛,过阵子就能自己长好。”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程丽简直要被这小屁孩气疯了,腿断了,肋骨骨折了还能若无其事?
她把小屁孩的脸掰向自己,“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照顾你,对你好,给你攒钱娶媳妇,知道了吗?”
关翊谦根本没有娶妻的打算,但看着继母严肃认真的脸,还是应承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亲娘,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吗?”
这声娘关翊谦现在怎么也叫不出口了,他已看过她的身体,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她负责。
可惜他现在太小了,才五岁。
何大今年就会跌进河里淹死。
到时候他带着继母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然就可以结为夫妻,相伴终生。
石头只能转移话题,“我饿了。”
程丽听罢又亲了亲他的脸,“你乖乖等着,我马上去给你做饭。”
小家伙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带了丝喜悦和激动,“嗯。”
程丽煮了锅稀烂的米粥,有心给石头补补营养,奈何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
她揣着铜板去隔壁,这才发现邻居一家子都站在板凳上趴在围墙上看着她们家。
邻居何庆一家子偷偷看热闹,被当事人抓个正着,尴尬不已。
“何大家的,你有啥事啊?”
“我来买俩鸡蛋,”程丽对外的人设是倍受欺凌的酒鬼老婆,身上自然不能有太多钱。
她拿出一个铜板递给何庆媳妇,何庆媳妇不料没出门还能挣钱,美滋滋收下铜板,拿了四个鸡蛋给程丽,“妹子你收着 。”
程丽拿了鸡蛋就走,没有片刻停留。
何庆媳妇又准备踩上凳子去看,被自家男人一把拽下来,“都被人家逮住了,你还偷看?”
何庆媳妇不死心的又看了几眼,“我看院里躺在地上那个男人怎么不像何大呢?而且那人身上血呼啦差的,别是何大家的偷人被何大抓住了吧?”
何庆被媳妇的丰富想象力震惊了,“何大家的媳妇一看就是老实人,怎么会偷人?你别乱说。”
何庆媳妇一听话音不对,立刻叉腰骂道,“你这个色鬼,是不是看上何大媳妇了?所以才处处帮她说好话!”
程丽长的漂亮身材好又任打任骂,村里哪个男人不眼馋?
但这话只能男人私下里说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何庆被老婆猜中心事,恼羞成怒的一把推开老婆,“胡咧咧什么,真是个长舌妇!”
何庆媳妇可不是个好惹的,她娘家有三个哥哥给她撑腰,她从不像别的女人那样逆来顺受。
她被何庆推倒在地上,立刻蹦起来去抓何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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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媳那边两三日就上门对着她一通臭骂实在可恨。
既如此,还不如早早把程丽这祸害嫁出去,省的天天在家碍她的眼。
只是,这死丫头在她家白吃白喝这么些年,怎么也得吐出来一些,这聘礼是一分不能少的。
想及此,程伯母缓和了脸色,也挤出笑脸道,“不知何家愿出多少聘礼?”
何红娘心道那何家一清二白,家徒四壁,哪儿有聘礼银子?
但她不能明说,只道,“你家程丽丫头嫁过去就是自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谈什么银子啊?”
程伯母不料她这么厚脸皮,谁家女儿出嫁不收聘礼?
合着他们的意思是一毛钱不出,让她白白将程丽嫁过去让他们使唤?
程伯母是个极爱贪小便宜的,立刻垮下脸,“您是实在人,我也不跟您瞎说。只需何大准备一两银子,我就把程丽嫁给他。若是拿不出聘礼,您就莫再登门了。”
何红娘此行本就是为了堵住何大的嘴,又不是真的要给他找老婆。
见程伯母干脆利落提了要求,也不生气,喜笑颜开,“好,我这就去和何大说。您老等着好消息吧。”
何红娘将原话给何大捎了过去,何大听罢眉头紧锁,一两银子?
实在是太多了。
这年头,一两银子的聘礼只能算是平均水平,程伯母不算是狮子大开口。
但问题就在于何大没钱,莫说是一两银子,便是一吊钱他也拿不出来。
何红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钱还想讨老婆,真是痴心妄想。
孰料不过两日,何大就拿了一两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老子有钱了,现在就去提亲。”
何红娘不情不愿的陪着他去了程家村。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程伯母拿了银子就把程丽推到何大怀里,“你今儿就领了她家去吧,三日后也不用回门了。”
这是拿了聘礼,连酒席,嫁妆都不愿出的意思。
这做法实在是不地道,左邻右舍探头探脑往程家瞧热闹。
程丽恪守礼节十五年,冷不丁被伯母推到个陌生男人怀里,吓得抖如鹌鹑,立刻远离何大。
“看什么看!都散了!”程伯母去门口撵人,“别看了。”
农村人在农闲的时候,都是到处唠嗑打发时间的。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一个个被轰了也不愿意走。
仍旧三五成群的凑在程家门口看热闹。
有好事之人故意臊程伯母,“你家程丽这是许了婆家?”
“许了谁家啊?”有人明知故问。
“什么时候办酒席啊,程家的?”
“程丽,你大伯母给你准备了什么嫁妆,也让我们看看嘛。”
程伯母脸一阵青一阵红,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赔钱货白吃白喝那么多年,凭什么给她嫁妆!
程丽的亲大伯在城里酒楼做活,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
若是她大伯在家,定不会让妻子如此欺负自家兄弟的女儿。
那些人的话一字一句都仿佛踩在程丽的脸上,她又羞又气,俏脸通红。
程丽常年被困在家中,从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人。
那些人指指点点的嘴脸让她恐慌,让她不由自主想躲起来。
可是,这不是她的家。
自她爹娘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村民本是挤兑程伯母的,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何大见自家妻子被人议论纷纷,怒火中烧。
一脚踹翻堂屋的桌子,恶声恶气道,“都给老子闭嘴,来看老子笑话?”
叽叽喳喳的村民瞬间都闭紧了嘴。
而后,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面色不佳的离开了程家。
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惹上地痞流氓。
程伯母也被何大如此混不吝的举动惊了一跳,她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何大郎,你这是干啥?”
何大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少说屁话,给她拿个红盖头,我这就带她走了。”
红布一般都是棉绸或者棉布所做,在农村可是稀罕物。
程伯母小声嘟囔,“这年头,谁家有红布啊,还得去镇里扯布呢。”
“那我自己去找。”何大说着就往里屋走。
里屋可藏着程伯母这些年的私房钱呢!
她吓得立刻去拽混混何大,“你出去,我给你找红布。”
何大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哼起了小曲。
程伯母进屋片刻,肉疼的将红布塞进何大手里,“给你,给你,快走吧。”
何大拿着红布将它盖在小可怜程丽头上,“走吧,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我媳妇,我就是你男人,知道了吗?”
程丽就这样草率又糊里糊涂的被程伯母许给了混混何大。
言归正传。
程丽端着簸箕走进厨房,将稻米用擀面杖碾碎,然后吹走稻子皮。
这样菜板上就只剩下白乎乎的大米。
程丽淘米下锅,又蹲在灶下开始烧火。
其实她很喜欢烧火,看着柴火一点点燃烧殆尽,对她来说是非常解压的。
柴火烧的大铁锅有种特殊的气味,比电饭煲和高压锅做出来的饭都好吃。
程丽喝了碗浓稠香甜的米粥,又盛了半碗送去给卧床静养的石头,“喝吧。”
石头抬头小心翼翼瞧了瞧她的脸色,见她脸上一派平静,无波无澜,才敢大着胆子接过碗,“谢谢娘。”
程丽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石头人小饭量大,三两口喝完稠粥,又伸出舌头把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才一脸感激的把碗递给程丽,“谢谢娘。”
这仿佛狗吃食一样的吃法成功恶心到了程丽。
程丽随手拿了个破麻布垫着,才嫌弃的接过被石头舔的发光发亮的粗瓷碗。
上面不知道沾了多少口水……好恶心……
按照程丽本来的性子,这只碗肯定是不会要了。
可惜何大这个穷光蛋家里只有三个碗,多一个都没有。
如果把这只碗扔了,那以后这倒霉孩子和他的倒霉爹很有可能就会用她的碗,真是想想就要做噩梦。
谁让这爷俩从不刷牙呢!
真是操蛋的古代!!!
程丽再次对着老天竖了个中指,艹!
石头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沉思良久,那眼神明显不像个孩子,反倒可怕的像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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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闷头睡到天黑,他一睡醒就到处找程丽,“媳妇,媳妇?你在哪儿?”
憨批,喊个屁!!
你家就这两间破屋子,我还能去哪儿?
程丽垮着脸踏出房门,“醒了?饭菜做好了,在灶房上温着呢。 我去给你拿。”
何大自从上次媳妇发火后,就再也没近她的身。
他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自家媳妇这般勾人,他难免想入非非。
“媳妇,先不急着吃饭,”何大说着就去抱俏生生的老婆,“老婆,咱俩亲近亲近。”
程丽感受着那张臭烘烘的嘴越靠越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去。
她硬邦邦推开色心大起的男人,“我大伯母今天又来问我借钱,说家里的牛病了,要借一百个铜板给牛看病。”
色欲熏心的男人一听到钱立刻蔫了,“家里哪儿有钱,让那老太婆死远点,别登咱家的门。”
程丽面无表情,“她说你要是不给钱,就去官府告你骗婚。”
何大自知理亏,悻悻收回双手,扭头往灶房走,“哎呀,我还有事,钱改天再给你。”
他吃了饭菜就自顾自出门出去了。
这一走,只怕又是两三日不会回来。
程丽锁好院门,进灶房一看,几个锅碗瓢盆都乱七八糟的躺在灶台上汁水横流,看的她心头火起。
这狗男人是猪吗!!
猪都比他爱干净!!!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程丽念了三遍莫生气才忍着恶心把碗刷了。
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已经十来天,程丽数次都觉得自己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是往往下一秒的遭遇会让她更崩溃!
比如,她的便宜儿子居然尿在了床上。
“何石头你是不是疯了,你今年五岁了,不是五个月,不是五天,是足足五岁了!!!!!你居然还尿床,你是傻子吗?”
程丽状若疯癫,指着发黄的床铺不可置信道。
何石头小脸憋的通红,“对不起,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太恶心了!”程丽再也无法忍受,摔门出去了。
她本来还准备和这便宜儿子睡一起的。
两间房她每晚都换着睡,就怕被坏人摸进屋里欺负了去。
昨晚她是自己睡得,所以今晚本该和便宜儿子一起睡,谁知……
程丽怒气冲冲回了主屋。
这破房子的窗户不甚牢靠,那扇窗户摇摇欲坠的挂在墙上,一副随时打算下岗的模样。
窗户上还有足够女人胳膊容纳通过的数道缝隙,透过窗户能清楚看清屋内的一切。
这让程丽难以入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无法入睡。
真是日了狗了。
想她堂堂祖国一线城市的土著,家里有房有商铺对外出租,说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是不愁吃喝。
平时还有闲钱旅旅游逛逛漫展,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
作为全职女儿的程丽早早就有了自己名下的房产,每日混吃等死吃喝玩乐好不惬意。
除了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其他各方面都挺满意的。
果然坏就坏在名字上。
某日,她好不容易突发奇想,想去公园夜跑。
结果没跑多久就脚下一滑,整个人越过栏杆直直栽进了人工湖里。
救命!
她不会游泳啊!
等她再次睁眼,她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架空朝代的一个苦逼小媳妇。
巧的是,这小媳妇也叫程丽,名字和她一模一样。
她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土坯房里,房间破破烂烂,发霉发臭,说它是狗窝都算是抬举它了。
估计连老鼠来了都得掉头就跑。
程丽揉了揉剧痛无比的头,结果摸了一手黏糊糊的玩意儿,她拿到眼前一看,妈蛋,居然是一手血。
她脑海中有原主的记忆,已经知道原主之所以头破血流就是被原主的酒鬼相公打的。
因为原主拦着那酒鬼相公打孩子,酒鬼浑身火气无处发泄,就把原主按着打了一顿。
打完老婆孩子后,酒鬼大摇大摆的出门玩乐了,根本不管老婆孩子死活。
孩子被打的小腿都折了,而原主则被打的晕了过去。
程丽捋清楚前因后果,去厨房随便舀了瓢凉水就要擦拭伤口。
“娘,”有个小猫似的声音怯生生喊她,“得用热水。”
程丽回过头,是那个被打折腿的便宜儿子。
程丽来到这落后又陌生的古代憋了一肚子气,看谁都不顺眼。
所以对着这瘸腿小子也没什么好态度。
她自顾自擦洗了伤口,注意到那小鬼头还在藏在门后打量她,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揍你一顿。”
小萝卜头眨眨眼睛,显得单纯无害极了,“娘,我的腿好疼。”
程丽想起原主挨打的时候,这小萝卜头瘸着腿跑的比兔子还快。
气不过的哼哼两声,“我挨打的时候你跑的不是很溜吗?怎么现在腿又疼了?”
小鬼头总觉得现在的继母好似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装乖卖巧道,“娘,我是太害怕了才跑的,我的腿真的好疼啊,我以后不会变成个瘸子吧?”
活该!
这家里的两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连老婆孩子都打,一个是小小年纪满身心眼,原主好心劝架,结果这死小孩自己倒先跑了!
害的原主惹祸上身,被那酒鬼打了一顿,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死。
程丽的头阵阵发晕,她找遍了厨房也没找到能吃的东西,只好喝了一瓢凉水。
小白眼狼见她似是饿了,慢腾腾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的看不清原料的窝窝头,远远的双手递给她,“娘,给你吃。”
那双手黢黑黢黑的,指甲里还有数不清的污垢,程丽看一眼都快吐了,自然不可能吃他的东西,“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小萝卜头没有丝毫犹豫的又塞进袖子里,像是生怕程丽反悔了一样。
程丽喝了两瓢冷水,整个人总算勉强能站稳了,她看向小萝卜头,“你藏在门后干什么?”
小萝卜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娘,我的腿真的好疼。”
程丽不耐烦的走过去扯他,“你怎么不跟你亲爹说呢?老跟我说什么,又不是我………”
可是,她剩下的唠叨和抱怨在看到小萝卜头的惨状时,都咽回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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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丽仔细打量了镇上的铺面,有卖米面的,杂货,布匹,甚至还有卖零嘴糕点的。
最大的那家铺面卖的是农用产品,比如锄头,犁头,套牛的牛车什么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程丽看的兴致勃勃,突然有个坚硬的东西顶住了她后背。
她疑惑的回头,看到是两个流里流气的矮个男人。
两个男人都穿着粗布短打,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活像是两个地痞流氓。
这年头,百姓能一天吃三顿饱饭就不错了,所以也不在意什么营养均衡。
导致程丽在这个世界所见到的人,无论男人女人都是小矮个。
“什么人?为何在镇上随意走动?”男人长相憨厚,但他手中的铁剑足以证明他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程丽顿感莫名其妙,“我就是随便看看。”
“这不是你能随便看的地方,你是哪个村的?你家男人是谁?”另外一个男人面色不善的盯着程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程丽被人用剑指着,只能忍气吞声道,“我是何家村的,我男人是何大。”
“何大的媳妇?”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收回铁剑,“快回家去,女人不能独自在街上走动。”
程丽这才注意到街上行走的全是男人。
她按耐下满腹怒火,乖乖认错,“多谢大哥提醒,我这就就回去。”
那两人见她乖顺听话,也不再多言,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程丽垂头丧气回了家。
不管是原主还是程丽自己,都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
她归家后就去了石头的屋子,“女人不能独自去镇上吗?”
石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官府有规定,有男子陪同的女人才可上街。”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
哪个脑残制定的规矩?
程丽早已在心中盘算着离开此地,闻言继续打听,“若是有人因做生意而要到别的城镇生活呢,需要路引吗?”
“要去外地的话,需要村里村长的介绍信,还有当地官府盖章的通行证书,否则根本无法离开城门。”
居然管的这么严?
程丽被一盆冷水泼了满头满脸,心灰意冷回了自己的屋。
她和石头饿了一天一夜,家里的男人何大终于回来了。
何大一回来就一头钻进灶房要吃饭。
一看厨房冷锅冷灶,气的火冒三丈,扯着嗓门喊道,“都死哪儿去了?”
程丽慢悠悠从房间走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原主的酒鬼老公。
说实话,原主的酒鬼老公卖相不错。
何大估计有一米七八,在这遍地一米六的世界里显得鹤立鸡群。
再者何大眉目疏朗,长的颇有男子气概,单从面相上来说,怎么也看不出这人居然是个打老婆打孩子的混混。
何大见一向勤快胆小的媳妇居然杵在门口不去做饭,怒道,“快去给老子做饭,想饿死你相公吗?”
程丽无所谓的双手一摊,“家里没米,我和石头都饿了一天一夜了。”
何大才不管家里有米没米,举着拳头就冲程丽冲过来,“还敢跟我顶嘴!”
程丽握紧袖中的木榔头丝毫不慌。
在何大醉醺醺朝她挥动拳头的时候,程丽稳准狠的一榔头朝何大脑袋上砸去。
何大个子高,骨架大,看着赫人,其实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再加上他宿醉归来,身体不听使唤。
一下子就被程丽撂倒了。
被一榔头砸倒的何大晃了晃脑袋,潮红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刚刚拿什么打我?”
程丽随手把榔头踢到门后,笑嘻嘻扶起何大,“当家的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男人,我怎么会打你呢?你是不是吃酒吃迷糊了?”
何大也觉得这个软弱无能的妻子不可能出手打人,他晃晃悠悠的扶着门框站起来,“我的头好疼。”
程丽贴心的给他揉捏太阳穴,“哎呀,相公你这是醉的很了。相公你给我拿十个铜板,我这就去村里李屠户那里给你买肉吃。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可得好好补一补,万万不能大意了。”
何大脑袋昏昏沉沉的,程丽已经伸手去他腰间摸钱袋了。
她摸索了半晌,终于摸到一个轻飘飘的袋子,她用力一勾,那袋子就被她给拿到手了。
“相公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些好菜下酒。”程丽甜甜笑道。
何大勉强扶着墙走到了床边,立刻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大睡。
程丽躲在门外数了数,一共也就二十六个铜板。
真是穷鬼!
她自然不可能拿铜板去给那天杀的酒鬼买什么下酒菜。
反而拿四个铜板去找隔壁的王大娘换了两斤带麸子的面。
看着灰扑扑的面,程丽一点也不嫌弃,搁后世,这可是全麦面,减肥减脂人士的必备单品,很贵的。
她一个只会下馆子点外卖的废物哪儿会做饭啊,只好学着看过的美食视频,胡乱贴了两个饼子吃。
饿得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此话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程丽狼吞虎咽吃了两个饼子,才把剩下的饼子拿去分给便宜儿子。
便宜儿子的吃相比她还离谱,小孩儿狼吞虎咽的几口吃完饼子,还可怜巴巴看着程丽。
程丽叉腰气势汹汹道,“没有了,你怎么这么能吃。”
其实还剩下一个饼子,但那是程丽留着晚上吃的,当然不能拿出来给这个小白眼狼吃。
娘俩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都不肯先服软。
直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何大的声音,“人呢?又死哪儿去了,给我端饭来。”
那粗野满含不耐烦的语气让石头打了个寒噤。
程丽处变不惊,冷着脸出去了。
何大是被饿醒的,他一肚子酒水,本想着回家能吃顿热乎饭。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何大娶的两个老婆都是任打任骂的软性子,所以他打起老婆来更是不手软。
程丽逆光站在门口,声音冷冰冰无一丝感情,“家里没米没面的,我拿什么做饭?”
“你这懒婆娘,男人让你做个饭你推三阻四,我让你说!!”何大抬手就要扇程丽巴掌。
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每次都把那女人打的哭爹喊娘,最后双眼含泪的去娘家借米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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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这次他的巴掌还没落到妻子脸上,就被程丽一脚踹翻在地。
程丽没想到这男人看着人高马大,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她给踹倒了。
何大也没想到一向任打任骂的妻子居然敢还手。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懵。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程丽,她不顾仪态的叉腰骂道,“你这废物,娶不起媳妇就别娶,还拿假银子当聘礼!我半个铜板没花到你的,还得腆着脸回娘家帮你借粮食,回了家你对我又骂又打,我不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再跳河!”
说完,她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发疯般往何大身上戳。
何大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的往外逃,“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嫁了你这个不中用的男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程丽对着何大的小腿和胳膊狠狠戳了几下。
何大常年混迹于镇上的赌场,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他滑的像个泥鳅,任程丽如何发狠,也没伤到他分毫。
等程丽累的筋疲力尽停下后,何大才长舒一口气。
他脸上有些不自在,“银子的事,你娘家也知道了?”
程丽“呸”了他一脸,“你个窝囊废,天底下哪儿有你这样的人,还拿假银子当聘礼!我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鳏夫,你还敢打我!”
“今儿我就明确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打我,等你睡着了,我一剪刀把你脖子捅个窟窿,到时候咱俩一起死!”
何大后怕的摸摸完好无损的脖子,心有余悸道,“好媳妇,我以后再不打你了,你快给相公我做点饭吧,我快饿死了。”
程丽没料到这男人如此没脸没皮,刚刚还对着她喊打喊杀,转眼就嬉皮笑脸的喊她媳妇要她做饭。
妈蛋,合着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给这酒鬼男人和他的白眼狼的儿子做饭的?
“我不去!”程丽握着剪子不松手,“家里一粒米都没了,我可没脸面去别人家借米面,要去你去。”
何大从未见过媳妇这么泼辣凶悍的一面,别说,还挺有味道。
程丽俏脸生晕,大大的眼睛满是警惕,樱桃小口红润润的,别提多生动诱人了。
何大今天才发现自家媳妇长的挺漂亮的,一点不比县里百花楼的头牌差。
他越看越欢喜,鬼使神差道,“我这就去借米借面,媳妇你在家等我回来。”
有病吧,程丽被他的变脸大戏惊的无语。
这人怎么这么贱,打他一顿就变了个人似的。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何大就喜欢程丽这样的。
他老老实实去借了米面回来,又破天荒人生第一次下厨做了饭,腆着脸端给程丽吃。
程丽冷着脸吃了饭,何大又屁颠颠的洗了碗筷。
从头到尾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程丽看他吃了饭又要出门,不悦的哼了一声,这死男人,不知道一天天在外面干什么,一毛钱的家用也不往家里拿。
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忍得了的。
何大赔着笑脸道,“娘子放心,我这次出去肯定能挣到钱,到时候给你买头花。”
呵呵。
程丽假笑。
何大却很满足似的,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灶房里锅碗摆的乱七八糟,一摸一手黑。也不知道那酒鬼是怎么刷的碗?
程丽嫌弃的又把碗筷洗了一遍。
米缸里有了薄薄一层米,程丽又熬了一锅粥,当做晚上的晚饭。
米粥的香味飘到何石头的屋里,馋的他直流口水。
果然没多久,程丽就端着粥进了屋,“啪嗒”把碗放到石头床头,“吃吧。”
石头迫不及待端起碗,“谢谢娘。”
古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大只做了那一次饭,又开始当甩手掌柜,说好的给程丽那拿钱回来,结果三日后还是双手空空回家。
程丽懒得跟他计较,有的吃就吃,没得吃就全家一起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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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又要吃饭了。
程丽从没觉得一日三餐是这么麻烦的事!!!
每天睁眼就得吃饭,家里只有一个骨折的五岁孩子,所以只能她自己做饭!!!
程丽心里是崩溃的!
干脆饿死拉倒,她也不想在这狗屎世界活下去。
说不定她在21世界的身体没淹死呢,说不定她的身体被人救活了呢!
程丽翻身坐起,拿着剪刀对准大腿动脉,却迟迟下不了手。
刚刚的想法是她自欺欺人,她夜跑的公园本就偏僻,她夜跑的时候,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再说她还记得湖水淹没头顶的恐惧,还记得四面八方的水争先恐后往她鼻子和耳朵里钻的可怕感觉,还记得她的身体直直往下坠的失重感。
她还记得闭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无一丝涟漪。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根本没人救她,她已经被淹死了。
程丽握着剪刀的手怎么也无法用力。
“啪”剪刀被扔到了床上。
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天爷赏脸,又给了她一次生命,她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程丽是个乐天派,既想通了也不会为难自己。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离开这个穷山沟才是正理。
越穷的地方越落后,这破镇上居然连孤身女子都容不下,足以说明这地方的女人活的多苦。
这种吃女人的地方,稍有不慎,说不得就跟石头的娘和原主一样,香消玉殒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要到大城市去,到了城里,不管是做丫鬟奴仆,还是做些小生意,总能养活自己。
留在这穷山村,连吃顿饱饭都是件奢侈的事,怎么还敢有别的要求?
她要走,她要离开这里!
程丽浑浑噩噩过了十来天,终于想明白了今后的出路。
可是,究竟该怎么离开,还是个问题,需要细细思量。
何大家里没有家禽,但是有个巨能吃的孩子,所以到点了也得起床。
石头凌晨就饿醒了,他不敢喊继母,只眼巴巴望着门口,谢天谢地,在他饿昏过去之前,他终于见到了继母!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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