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抗奈亚化身已让他灵魂灼伤、力量濒临失控，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饥饿的旧神化身！他体内的创世余烬在疯狂燃烧，荧蓝血液几乎要冲破血管，但面对利维坦化身那纯粹的、宇宙级的体量与恶意，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无力。监视者的碎片？阿撒托斯的化身？在这等存在面前，他这点力量，不过是风中残烛！
“饥饿……美味的神性碎片……还有混沌的饵食……”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直接在精神层面轰响的贪婪意念，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零和莉莉的意识。利维坦化身庞大的身躯开始向下沉降，一根如同摩天大楼般粗细、覆盖着脓疮和吸盘的暗绿色触手，撕裂雨幕，带着毁灭性的风压，朝着图书馆穹顶的破口狠狠砸下！它的目标，是零，以及他体内那让旧神都渴望的创世余烬！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那遮天蔽日的触手即将碾碎整个图书馆，将零和莉莉连同奈亚化身一同拍成肉泥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并非暂停。而是一种极致的“慢”。
雨滴悬停在空中，利维坦触手下落的轨迹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其上粘稠脓液缓慢滴落的形态。图书馆内狂暴的能量乱流也凝固了，如同被冻结的火焰。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即将崩塌的穹顶边缘，站在那根毁灭触手的前方。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长裙，赤着双足，踩在虚空之中，仿佛踏着无形的阶梯。黑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夜瀑，垂至脚踝。她的面容美丽得近乎虚幻，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的韵味，双眸是纯粹的、仿佛蕴含着整个森林生机的翠绿色。
她看起来如此纤细、脆弱，与那毁天灭地的巨物触手形成荒谬的对比。
然而，正是她的出现，让那狂暴的利维坦化身，动作停滞了。
女人抬起一只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向那根足以摧毁半个街区的恐怖触手。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能量闪光。
只有“生长”。
以她的指尖为原点，那根覆盖着厚重锈蚀甲壳、流淌着剧毒脓液的触手尖端，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暗绿色的、饱含旧神污染的甲壳，如同被注入了过量的生命力，疯狂地增生、扭曲、膨胀！坚硬的甲壳软化、变异，生出无数蠕动的新生肉质瘤和畸形的、覆盖着粘液的植物嫩芽。墨绿色的脓液变成了富含生机的翠绿色汁液，却又在下一刻腐败成恶臭的黑水。触手的结构在极致的“生”与“死”、“成长”与“腐败”之间疯狂循环、扭曲、崩溃！
那不是破坏，而是对“生命”概念本身的亵渎式演绎！是超越人类理解的、盲目而混沌的孕育与终结之力！
“吼嗷嗷嗷——！！！”
利维坦化身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暴怒混杂的恐怖嘶吼！那根被女人手指点中的触手，在短短一息之间，从尖端开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在极致的生命扭曲中飞速崩溃、瓦解！化为漫天腐烂的肉糜、破碎的甲壳和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汁液，如同肮脏的暴雨般落下！
女人翠绿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痛苦翻滚的利维坦化身身上停留，而是穿透了崩塌的穹顶，穿透了凝固的雨幕，落在了图书馆大厅内，那个全身燃烧着金蓝星焰、荧蓝血液不断蒸腾的身影——零的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善意，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一颗新发芽种子的……好奇。
随即，她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时间的“慢”结束了。
轰隆——！
被女人力量侵蚀而崩溃的触手残骸重重砸落在图书馆外的广场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腐臭的泥浆。利维坦化身痛苦地翻滚着，庞大的身躯搅动着云层，发出震天的咆哮，但它的注意力似乎被那神秘女人带来的剧痛和某种更深层的忌惮所吸引，庞大的阴影开始缓缓退入翻滚的云层深处，带着不甘的嘶鸣渐渐远去。
凝固的能量乱流再次爆发，将本就狼藉的大厅进一步摧毁。
奈亚的“林宴”化身，在女人出现和利维坦受创的瞬间，脸上那冰冷的怒意变成了极致的凝重和一丝……忌惮？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零，又瞥了一眼远处女人消失的方向，身体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了几下，随即化作一团翻滚的、充满无数尖叫面孔的混沌之雾，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冰冷低语在零的精神层面回荡：
“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她也在注视着你，碎片。游戏……才刚刚开始。”
图书馆大厅内，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残骸、弥漫的尘埃与腐臭、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以及……
力竭跪倒在地、星焰骤然熄灭、浑身浴血（荧蓝与暗红混杂）剧烈喘息的零。
和倒在废墟中、怀里紧紧抱着终于找回的小熊玩偶、因恐惧与透支而陷入半昏迷、却仍下意识维持着微弱净化光晕笼罩着两人、眼角挂着泪痕的莉莉。
零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望向女人消失的虚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迷茫。
莎布·尼古拉丝？森之黑山羊？外神？她为什么……要出手？仅仅是因为“好奇”？
而那个顶着林宴面孔的奈亚化身的话……游戏？什么游戏？他是棋子？还是……别的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仍在滴落荧蓝血液的手掌，那力量带来的不仅是痛苦，还有随之而来的、深不见底的漩涡。他再看一眼身边昏迷中仍紧握希望（小熊玩偶）的莉莉，一种沉重的、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几乎窒息。
逃离了疯人院，却陷入了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棋局。而林宴……真正的林宴，他的残魂，又在哪？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