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入骨髓的冰冷,混合着某种粘稠的、仿佛陈年血液与锈蚀金属熬煮后的腥甜气味。重力微弱而紊乱,身体像是悬浮在凝固的、腐败的油液中。零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与黑暗的泥沼中沉浮。
他最后的记忆是抱着莉莉撞入那狂暴的银白**星尘漩涡**,奈亚的精神利爪与利维坦的腐蚀触手几乎撕裂他的背脊。创世余烬濒临枯竭,灵魂灼伤叠加着重创,荧蓝的血液仿佛流尽了。怀中的莉莉……她怎么样了?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零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仿佛蒙着一层污浊的油膜。他发现自己半嵌在一堆冰冷、湿滑的、如同巨大黑色珊瑚礁般的物质中。这里光线极其微弱,只有一些散发幽绿或暗红磷光的苔藓状生物附着在崎岖的岩壁和脚下这奇异的“礁石”上,提供着鬼魅般的照明。
**星之渊**。阿撒托斯遗迹更深处、更黑暗的腹地。星语者的传送将他抛入了这片连星光都畏惧的深渊。
他试图移动,全身骨骼如同散架般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体内那浩瀚的创世余烬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荧蓝血液的流动几乎停滞,皮肤下只余下冰冷的麻木。重伤濒死。
“莉……莉……”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在粘稠的空气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没有回应。
零的心猛地一沉,不顾剧痛,奋力扭动脖颈搜寻。几米外,莉莉的身体同样深陷在黑色的“珊瑚礁”中,一动不动。她的小熊玩偶残骸掉落在旁边,那只碎裂的纽扣眼睛空洞地望着上方无尽的黑暗。更让他心惊的是——莉莉周身不再有纯净的**净化之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极其微弱、不断变幻的**翠绿与暗红交织的混沌光晕**!她的皮肤下,那些在星骸回廊浮现的翠绿藤蔓状脉络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但脉络的末端却蔓延出蛛网般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暗红锈斑!她的银发无风自动,发梢竟真的凝结出细小的、不断绽放又瞬间腐败成脓液的**暗红花苞**!一股微弱却本质极高的、令人不安的**外神气息**在她身上起伏不定,如同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莎布·尼古拉丝的血脉,在多重极致的压力与濒死状态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失控觉醒**!小熊玩偶的破碎,失去了林宴星尘碎片的稳定作用,让这混沌的生命之力如同脱缰野马!
“不……停下……”零挣扎着,试图催动最后一丝力量靠近莉莉,哪怕只是触碰她,用自己残存的神性去压制那暴走的混沌。但他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绝望如同冰冷的渊水,淹没了他。跨越四千年,承受了背叛与牺牲,难道最终要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光在眼前被混沌吞噬?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星尘微光**从莉莉身边的小熊玩偶残骸中逸散出来。是那块暴露出来的、林宴遗留的**星尘结晶碎片**!它似乎感应到了莉莉体内那暴走的、源自莎布的生命之力,以及零体内那微弱却同源的阿撒托斯气息,自发地散发出柔和的银白色光芒。这光芒如同最温柔的网,轻轻覆盖在莉莉身上那躁动的翠绿暗红光晕之上。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不断生灭腐败的花苞生长速度明显一滞;皮肤下搏动的翠绿藤蔓脉络也稍稍平复,末端蔓延的锈蚀暗斑被星尘光芒压制,如同被冻结;那股令人不安的外神气息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疯狂攀升,而是被这纯净的星尘之力暂时中和、包裹,形成一种脆弱的平衡。
莉莉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略微平稳。星尘碎片,成了她失控血脉与脆弱人性之间最后一道、由林宴牺牲铸就的堤坝!
零紧绷的心弦稍松,但这脆弱的平衡能维持多久?他必须恢复力量!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这片被称为“星之渊”的绝地。脚下湿滑的“黑色珊瑚礁”触感诡异,并非岩石,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钙化遗骸**,其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铁锈与腐败甜腥味的暗红色液体。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淤泥。四周的岩壁高耸入黑暗,覆盖着厚厚的、搏动着的**暗红菌毯**,菌毯表面凸起无数大小不一的、如同肿瘤般的囊泡,一些囊泡破裂,流出恶臭的脓液,脓液中似乎有细小的、多足节肢生物在蠕动——这是被深渊环境极端腐化催生的**星屑仆从**,形态更加原始、扭曲,散发着纯粹的饥饿与恶意。
深渊并非一片死寂。远处传来低沉、粘腻的蠕动声,仿佛有巨物在粘液中爬行;岩壁菌毯深处,响起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鸣;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呼唤**?那呼唤并非来自归墟之座,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归寂**之意,与零体内的阿撒托斯碎片产生着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共鸣。
这里的环境污染浓度远超星骸回廊!无处不在的腐化能量如同亿万根细针,持续侵蚀着零重伤的身体和微弱的意志,试图瓦解他最后的神性防御,将他拖入永恒的腐朽。他必须尽快找到恢复的方法,否则他和莉莉都将被这深渊彻底消化!
就在零集中精神,试图从这片腐化之地汲取一丝游离能量(哪怕是最污浊的)来勉强点燃创世余烬的火种时——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砂砾摩擦的声音,从他身侧的黑色钙化遗骸深处传来。
零瞬间警觉,混沌感知在重伤下如同受损的雷达,只能模糊地捕捉到一个微小的、快速移动的生命信号,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属于旧神污染的**秩序感**?
只见他嵌入的遗骸孔洞边缘,一片覆盖着粘液的钙化物被小心翼翼地顶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形态奇异的“生物”探出了头。
它通体覆盖着细密的、银灰色金属质感的甲壳,外形像一只甲虫与蜘蛛的混合体,六条纤细的节肢如同精密的机械臂,顶端是微小的钳状结构。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不断旋转、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多棱面晶体**,晶体内部似乎有微缩的星图在流转。最奇特的是,它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蒸腾着寒气的**霜晶**,这霜晶有效地隔绝了周围粘稠的腐蚀液体。
这小东西的晶体“头”转向零,蓝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扫描。它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传递出一种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困惑**与**好奇**的意念波动。
“扫描……未知生命体……高能量反应……重伤……污染侵蚀指数87%……威胁评估:极低……”一个断断续续、如同电子合成音般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零的意识中响起!它竟然能进行意识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