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沈妤谢停舟的其他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文章正在积极地连载中,小说原创作者叫做“之知”,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文章简介如下:光掠过刀刃,问道:“你觉得这把刀怎么样?”他把刀丢给沈妤。沈妤连忙接住,这刀入手轻巧,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自内心的赞叹。“好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自小好武,自然对武器比较感兴趣。她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把刀叫她挪不开眼。“这就是‘一惊霜’吗?”沈妤问。谢停舟轻挑了下眉梢,“你也知道......
《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畅销书目》精彩片段
沈妤刚回到伤兵营,就被侍卫来叫走。
走之前特意叮嘱尤大嘴,今天比试的事不要在伤兵营里传。
这不是沈妤第一次进虎帐了,但这一次见谢停舟尤为关键,因为关系着她能不能留在谢停舟身边。
跟着常衡是能进青云卫,但是谢停舟不日将会进京,青云卫如果跟着进京去,随便安个逼宫的罪名都够谢停舟喝一壶了。
所以青云卫多半会回北临去,如果不跟在谢停舟身边,她就没办法查清楚这次兵败的真相。
父亲和哥哥,还有十万将士不能白死,她要让幕后操纵者血债血偿。
进帐前,她深吸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殿下。”沈妤抱拳行礼。
谢停舟在擦刀,闻声道:“坐。”
沈妤挑了张不近不远的椅子坐下,看着谢停舟擦刀。
那刀本就锃亮,刀刃闪着寒光,也不知他到底在擦什么,鹿皮缓缓抹过刀刃,那刀的颜色很奇特,色泽发红,像被血浇透了一般。
谢停舟擦完了,把鹿皮丢在桌上,目光掠过刀刃,问道:“你觉得这把刀怎么样?”
他把刀丢给沈妤。
沈妤连忙接住,这刀入手轻巧,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自内心的赞叹。
“好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自小好武,自然对武器比较感兴趣。
她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把刀叫她挪不开眼。
“这就是‘一惊霜’吗?”沈妤问。
谢停舟轻挑了下眉梢,“你也知道一惊霜?”
沈妤点头,“自然知道,听说书的说过,刀过不见血。”
谢停舟轻笑了下,“夸张,一惊霜其实是一把剑。”
沈妤诧异了。
传言北临世子谢停舟的武器名为“一惊霜”,是把杀人不见血的戾器,但也仅存于传说中,因为自他在战场上受伤之后,便封刃了。
沈妤觉得有些可惜,还没见过传说中一惊霜的风采。
她捧着刀置于案上,正色道:“世子殿下找我来有什么事?”
谢停舟看着她,“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
沈妤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不懂殿下什么意思?”
谢停舟把刀插入刀鞘,继续说:“你想跟在我身边,我成全你。”
沈妤手指收紧,又缓缓松开,“殿下何出此言。”
“别在我面前装傻,”谢停舟盯着她的眼睛,“时雨,我喜欢聪明人。”
那种感觉又来了,被人看穿的感觉。
原本想好的托辞卡在了沈妤的喉咙里,她微微笑了笑,放弃了挣扎,“殿下果真是明察秋毫,那时雨就多谢殿下成全了。”
谢停舟手指交叉搁在身前,“你不妨告诉我,你费尽心机想要留在我身边,到底想得到什么?我给你。”
用这样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是勾人的蛊惑,是挠人的勾引。
仿佛在说,你想要什么?你说啊?我都给你
沈妤注视着他,心想,果真是个妖孽。
她镇定道:“自然是想要奔一个前程,在常将军手底下,总不如跟在殿下身边好。”
谢停舟注视她半晌,扬声喊人,“兮风。”
兮风掀帘进来,“殿下。”
“今日起将时雨拨入近卫。”谢停舟说。
兮风看了沈妤一眼,不敢多问:“是。”
兮风带沈妤走了,没出一日,消息就传遍了大营。
听到消息的常衡前来抱怨,“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殿下怎能来跟我抢人呢?这可是仗势欺人,我记得殿下曾告诫我们这种事不能做。”
谢停舟笑道:“他没看上你,我有什么办法?”
平日里只要不涉及到正事,谢停舟对待下属都颇为随和,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开开玩笑,比如现在。
谢停舟拂袖而去,常衡撞了撞季武的肩,低声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断袖?”
季武拿眼横他,“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可以这么说。”
沈妤烧得神志不清。
梦里一时是前世的种种,一时是父亲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
哥哥呢?沈昭在哪儿?孔青在哪儿?他找到他了吗?
燕凉关的风似乎没那么冷了,只是天色很暗,像暗红的血从天际沉下来。
沈妤深一脚前一脚的在雪地里走着,每踏出一步,都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下沉。
她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还有无数只手在血液里挣扎着。
她好像走不动了。
远处风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低头,往前看。”
“爹!”沈妤喊了一声,冲着声音的方向蹒跚前行。
远方的身影越来越近,那高高的城墙上,沈仲安立在风里。
他朝她伸出手,“上来看看,看见什么了吗?”
沈妤举目远眺,“是尸海。”
沈仲安摇头,“丫头啊,你看错了方向,回头——”
沈妤转过身,朝着城内望去。
“丫头,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
“你看,历史没有重演,你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我们拖住了时间,燕凉关没破,甘州城没有被屠,这便是你存在的意义。”
沈妤拼命摇头,“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沈仲安笑了,“你娘等着我呢,她等得太久了。”
“那你们等着我,我也来。”
沈仲安摇头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妤,你能救更多的人,你明白吗?”
身影渐渐淡去,沈妤拼了命地往前,却抓不住一片衣摆。
“爹!”
沈妤颤抖着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小刀在胸腔里割,眼皮很沉,她没有睁开,感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唇边,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沈妤睁眼看去,喂药的药童立刻被吓了一跳。
药碗哐啷一声打翻在地,药童看着床上的沈妤,惊喜道:“你醒啦。”
沈妤转过头,看见药童已经起身,不一会儿帐子里就进来一名年纪颇大的大夫。
大夫一进门就拉住她的手把脉,然后吩咐药童再去重新盛一碗煎好的药进来。
伤者太多,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大夫都是从城里临时征招过来的。
这人得了常将军的特殊照顾,得把命给他保下来,原本药都已经喂不进去,没曾想竟自己醒过来了。
“这是哪儿?”沈妤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如蚊蝇,喉咙干哑得厉害。
“是伤兵营,”老大夫说:“你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
沈妤静了静,想要翻身起来,刚离开床面又倒了下去。
“别动。”
沈妤喘着气,“我……不,沈将军,的遗体呢?”
大夫道:“这你不用担心,世子殿下专门给沈将军设了灵,如今就停在帐子里呢。”
沈妤松了口气,此刻才发现掌中触感有些不对。
手里是一条缀着云纹的断帛,一侧断面相当整齐,像是被利刃斩断。
“这是什么?”她问。
药童刚巧端着药进来,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就握着呢,我们怎么扯都扯不动。”
那一战后第五天,经过这几日的医治,沈妤终于能够下床。
据闻这一战伤兵三千,有许多撑不下去的,日日都有尸体被抬出伤兵营。
药童没能拦住沈妤,让她遛出了帐子,整个伤兵营找遍,也没有找到沈昭和孔青。
谢停舟算是服了。
外面厮杀声震天,谢停舟掀帘看了看。
山上冲下来许多蒙面歹徒,从身手上来看,绝不是普通的山匪这么简单。
对方应该是下了血本,人数众多,胆子倒还真不小,除了灭口梁建方,竟还想要他的命。
谢停舟冷笑出声,走出马车到沈妤身旁,“我来驾车。”
主要是时雨的车技简直一言难尽,再颠下去,恐怕他连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不用,外面危险,你先进去。”沈妤说,然后一边驾车一边挥刀架住一个刺客。
这批人身手都很不错,几人围在马车周围将她缠住。
沈妤想了想,把缰绳丢给没有离开的谢停舟。
这下终于能放开来打了,她挥舞着长刀,很快就逼退了袭近的两人。
刀兵相接,长刀竟被砍出一道豁口。
谢停舟好似一点也不紧张,一边驾车还能时不时朝她看上一眼。
“车里垫子下有把刀。”
沈妤将破刀掷出逼退一人,快速滚入车内从垫子下抽出一把刀来。
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刀,便抽刀一个抡劈,“锵”的一声,对方手里的剑顿时断成了两半。
对方愣住了,沈妤也愣住了。
一看才发现是那日谢停舟擦试的那把色泽发红的薄刀。
刀薄成这样,还这么锋利,果然是好刀。
兵器之于武者,乃手足之延伸。
拿到一把好兵刃好比如虎添翼。
沈妤杀得痛快,越杀越勇,已经击退了十几人。
又一个不要命的冲上来,沈妤挥刀与对方接连数招,忽而眼睛一亮,找到对方的一个漏洞。
薄刀从空中划过,不留一点风声,刀剑已经要划破对方的喉咙。
那人绝望地睁大了眼,眼前一切如同慢放,清楚地知道瞬息后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可是,那刀竟忽然远离了,连带着拿刀的人。
沈妤比那人还要震惊,只觉得马车猛地抖了一下向着一侧倒去,她那一刀没砍中人,反倒自己差点栽下车去。
她猝然回头,才发现整个马车已经斜出了山道,四只轮子几乎都悬在外面,只有几匹马还在奋力拖动着马车,想要将马车拖回原地。
她终于在泰然自若的谢停舟脸上看到了别的表情。
他微皱着眉,似乎有些苦恼,扬起鞭子在马臀上挥打了一下,骏马吃疼越发卖力,后蹄猛蹬。
眼看着就要将马车拖上去,谁知前面的马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倒在地上,脖子上赫然一条刀口。
少了一匹马的拉力,马车顿时又向后滑了一截。
不能再指望马车了,沈妤心想。
只要足尖一点,她就能借力攀上去。
她朝着谢停舟伸出手,“殿下,拉住我的手,我带你上去。”
谢停舟一愣,看了一眼她伸出的那只手。
这么小的一只手,瘦胳膊瘦腿的,还想拉自己?
他丢掉马鞭,准备自己上去。
眼看车已经撑不住了,沈妤见他还不慌不忙,足下一点,准备把抱住他将他掳上去。
谁知就在她动作的同时,谢停舟也动了。
他踩着车辕一跃,两人顿时撞到了一起,在两人震惊的对望中,同时朝着激流落下去。
沈妤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我日!
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落入水中。
刺骨的寒意袭来,也带来了那些午夜也不想梦回的记忆。
沈妤似乎又看见了那样的画面。
大雪、冰湖、江敛之、林清漓,还有岸上的呼救和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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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妤眼眶一阵发酸,紧盯着沈昭不放。
沈昭看着她,从她的眼里读懂了不舍,他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哥我战无不胜,来,笑一个。”
沈妤抿嘴,用力扯了扯嘴角,却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别笑了,丑死了,”沈昭伸手去拉她,“你跪一会儿就起来,反正爹也不知道。”
沈妤摇头,挣开他的手臂继续跪着,“什么时候出发?”
“过两日吧,”沈昭笑着说:“谁让你下药了,我现在都还腿软,还怎么骑马?”
沈妤吸了吸鼻子,“你这么虚,怪不得到现在都没讨到媳妇。”
“啧。”沈昭作势要打她,却只掐了掐她的脸,“是我找不到吗?我那是忙得没功夫找。”
“胡说,”沈妤拉开他的手,“俞太傅家的三姑娘喜欢你,我知道。”
沈昭斥道:“你别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沈妤挪了挪膝盖,这地板硬,又没有蒲团,跪得还真有些疼。
“本来就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让人送点心来你直接给人退回去了,回头又跑去偷看人家,你别扭不别扭。”
“你不懂。”
沈昭说着干脆席地而坐,顺手把她拉坐到地上,“你看像爹这样一年回不来一次,你以为母亲没有怨言吗?我也不想耽误别人家的姑娘。”
“说不定她乐意被你耽误呢。”
沈妤侧头看着他,也说不清这会儿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眼子都被什么东西给堵得严严实实的,没处透气。
她记得俞太傅家的三姑娘叫俞秋晚,她出嫁时俞秋晚曾来给她添过妆,还在她的婚宴上流过泪。
她们心照不宣,彼此不多一言,却都明白那泪为谁而流。
至少在她死之前,俞秋晚都没有出嫁,算起来她还要比沈妤大上一岁。
“俞小姐人特别好,我想让她做我嫂嫂。”
“我知道。”沈昭说。
沈妤抓住沈昭的手,“这次我们一起出征,一起回来,然后你就去找她。”
沈昭眸色微动,转头注视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好。”
沈昭起身离开。
沈妤:“哥。”
沈昭回首,“怎么了?”
沈妤鼓起勇气,“你相信人能重生吗?”
沈昭皱了皱眉,“重生?”
“嗯,”沈妤点头,“就是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遭,前世的种种遗憾都还来得及弥补。”
沈昭走过来在她跟前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前几日烧傻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你不信吗?”沈妤满怀期待。
“信,”沈昭笑着说:“怎么不信呢,行了行了别胡思乱想。”
沈妤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没有人会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沈昭嘴上说信,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妤一直跪到日头西沉,霞光渐渐被掩去丫鬟才进来点灯,点完又把饭食送进来,拿了小几在她面前摆开。
“将军说夜里乌漆麻黑的小姐跪了祖宗估计也看不见,可以不用跪了,不过明天白日里还是要跪的。”
这确实是沈仲安能说出来的话,明明是担心夜里凉跪出毛病来,偏要找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借口。
沈妤坐在地上,慢慢伸直了腿,一股麻痒和刺痛从膝盖扩散开来,让她半天都不敢动一下。
“我爹和我哥好些了吗?”
丫鬟应声:“好是好些了,只不过还得休养两日才行。”
沈妤点了点头,接过筷子吃饭。
当晚就在祠堂将就了一宿,第二日跪到天黑才把她放出来。
绿药和红翘来接她,沈妤根本站不起来,腿都打不直了,两人一左一右把她架回去,煮了药汤替她热敷。
掀开裤腿,膝盖红肿一片,有些地方还有些青紫。
绿药看得一阵心疼,忍不住红着眼抱怨,“将军也真是狠得下心,这都跪成什么样了,再跪腿都要废了。”
沈妤疼得龇牙咧嘴,“你别咒我行吗?废不了。”
红翘数落道:“怨谁呢?小姐你一药药倒三个,连着自己也放倒不说,还挨了一顿跪。”
“你胆子大发了,啊——”
红翘一把将热帕子按上去,沈妤除了惨叫,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沾了药水的热帕子敷在腿上,那感觉简直要命,又麻又痒外加刺痛。
沈妤攥着被子忍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好歹提前支会我一声啊。”
“该疼照样疼。”
两个丫鬟都是她自己挑的,跟在身边好些年,从没把她们当下人看过,养出个没大没小的性子。
“我爹他们定的是明早出发吧?”
“是后天。”红翘说。
沈妤纳闷,“这么晚?”
红翘接过绿药递来的帕子,“皇上又拨了两万精骑,将军已让大军拔营先行,他们后面再追上去也来得及。”
沈妤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敷完腿,沈妤指使着两人替她收衣服,自己坐在榻上指点乾坤。
“那个就不用带了吧,十月燕凉关外都快落雪了。”
“这个也不要,这料子金贵,随便带个大氅就行,耐磨耐脏的那种。”
两个小丫头替她张罗着,收完东西伺候她睡下才出去了。
走出房门,绿药压着嗓子说:“方才我一句话都没敢说,生怕说漏嘴,小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
绿药性子直来直去,一撒谎就结巴。
红翘道:“先拖着,你要是敢告诉她,回来将军先打死你。”
绿药缩脖子,“那我还是保命要紧。”
沈妤在床上躺了一天,次日下午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明日便要离京,她现在腿脚不便不能拖他们后腿,得起来活动恢复恢复。
正在屋子里走着,忽听得院外一阵喧哗。
江夫人这样说,倒让沈仲安有些犹豫。
他长居边关,在盛京停留时日不多,但对京中的一些事也略有耳闻。
江敛之如今刚及弱冠之年,便已位居正三品礼部侍郎之位,可谓前途不可限量,若不是其恩师在去年涉及一桩贪墨案,他也受到了一点牵连,恐怕升迁速度能惊掉京中众人的下巴。
官居几品他倒是不甚在意,但他与江敛之同朝为官,曾见过几面,江敛之一表人才,待人接物谦逊有礼,倒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沈仲安想着,江敛之配他家阿妤倒也不算委屈。
见沈仲安仍有疑虑,江夫人微微一笑,架子端得十足,“我一个妇道人家,虽说不是出身将门,但为人父母思虑也大致相同,我家老爷也说过,若是男孩,定望他文能安邦武能卫国,不过女孩儿倒是希望她平安顺遂就好。”
沈仲安一时间心下怅然若失,亡妻生前也曾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厅上一时静默。
沈妤看沈仲安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些松口了。
她扶着窗想,这辈子绝对不能再走前世的老路,与其嫁给江敛之成就一对怨侣,最后再死在江府,倒不如孤老一生。
没了江敛之,父亲定会给她再找其他的,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对婚嫁没有半点意思,得想个办法完全打消父亲的念头才行。
江夫人看着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心下也欢喜,准备再添上一把火。
若说她有多喜欢沈妤,倒也不是,只是林大人被斩,六岁以上男女眷悉数流放,林清漓也在此列,这原是两年前的事了,只是如今江敛之已过二十,每次提及议亲便是严辞拒绝。
她怕就怕江敛之一颗心拴在那林清漓身上,正愁得发慌时,江敛之却主动提出想娶沈大小姐,虽不是她心目中儿媳妇的万全人选,倒也比没有的好。
况且沈将军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据说其子沈昭今后是要尚公主的。
按家世来说,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我看不如就这么定下来吧?”江夫人道。
沈仲安犹疑不定,刚想开口,一旁静默半晌的沈昭接话道:“父亲,我以为此事还是先问过阿妤自己的意思再说。”
沈仲安想到那个女儿就头疼,若是真一声不响就定下来,怕是这家里会被她闹得鸡飞狗跳的。
“婚事当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夫人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问一问倒也无妨,不如将军将沈小姐叫出来,正好我也见一见。”
京中多少姑娘想要嫁给江敛之,量她沈妤也不会拒绝。
沈仲安以为此举可行,郑重道:“只是小女这几日身体欠佳,晌午还烧着,怕是……”
“爹。”
门口陡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甫一打照面,江夫人顿时愣了一愣。
门口的女子一袭青碧色长裙,裙摆上细细密密绣着流云暗纹,头上簪着一支样式简单的白玉簪,不显简单,反倒是把她面容衬得愈发清丽。
沈妤自幼离京,甚少在京中露面,偶尔回来,那些个娇滴滴的贵女也和她玩不到一起,京中贵女闲谈间都说她貌若无盐,成日混迹军中,是个行为粗鄙的女子,未曾想相貌竟然这样出挑,便是在京中恐怕也挑不出能压她一头的贵女。
怪不得呢,江夫人心想,怪不得两日前江敛之出门一趟,回来后便催促着她上门提亲。
“爹,大哥。”沈妤又喊了一声
“不喊头疼了?”沈仲安笑着冲她招手,向江夫人介绍,“这便是小女沈妤。”
沈妤站在门口向江夫人略一福身,“夫人好。”
“好,好。”江夫人上下打量着沈妤,越看越欢喜。
江敛之本就生得好,再加上一个沈妤,以后两人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得好看成什么样。
“我和江夫人方才正说起你的婚事。”沈仲安道。
沈妤点了点头,抬脚刚往里走了两步,江夫人脸上的表情便僵住了,抖着手指过去,“这,这这这是……”
沈妤一跛一跛地走近,天真道:“战场上落下的病根了,瘸了一条腿。”
沈仲安胡子抖了抖:“胡——”
闹字还没蹦出来,袖子便被身旁的沈昭扯了扯袖子,沈昭脸上憋着笑,冲沈仲安摇了摇头。
江夫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想方才幸好没直接定下来,这瘸了一条腿,以后带出去丢的可是她江家的人。
怪不得沈仲安不让人出来见客呢,原来是个瘸子。
沈妤刻意跛着脚走到江夫人面前,好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些,“我走路慢,方才在外头碰巧听到夫人和我爹提起我的婚事,我现在就能给答案。”
江夫人连忙道:“倒,倒也不急。”
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面上笑容尴尬,“听沈将军方才的意思倒是不舍得你这么早嫁人,我能理解。”
“夫人万万不可听父亲的,”沈妤走过去,亲昵地勾着江夫人的臂弯说:“我父亲是想留我在家管着我,我都十七了,江公子大我三岁,我觉得正好。”
江夫人心想,好什么好!这死瘸子也太恨嫁了!
京中小姐哪个不是提及婚事便一脸娇羞,如今沈妤这样,简直就是莽夫,不,莽女!
白瞎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边关的风沙果真养不出像样的高门贵女,倒是比那小门小户的姑娘还不如。
江夫人笑着往回抽了抽手,奈何沈妤力气太大,愣是没抽出来,反倒被拽得生疼。
江夫人顺势在她手背上假意拍了几下,干笑了两声道:“沈将军常年在边关,能承欢膝下的时间怕是不多,自然是舍不得你想要多留你几年。”
沈妤眨了眨眼,“不是啊,我也常在边关,和我爹低头不见抬头见。”
直接将江夫人的理由堵了回去。
江夫人尴尬地看向沈仲安,谁知后者竟一反常态,点头表示赞成。
沈仲安好歹混迹惯常多年,若是连江夫人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那也白活了。
沈妤此举是能试出江夫人的态度,但是装瘸子也太过了,若是以后传出去,全上京都以为他沈仲安的女儿是个瘸子,那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
他却不知沈妤心里想的就是这样。
上辈子遇人不淑,这辈子不嫁人最好。
“小子,军营里可不是你这种瘦田鸡混饭吃的地方,要拿功夫说话。”
尤大嘴在沈妤身后伸着脖子喊道:“他在战场上杀了几百个西厥人,你行吗?”
屠四听说过他,但那都是传言。
他是山匪出身,当初军中还传他那山上有几千号兄弟呢,其实压根没那么多,可见传言容易夸大其词,也不可尽信。
况且再看眼前的瘦胳膊瘦腿,怎么看都不是能在战场上砍几百个人的体格,被几百个人追着砍还差不多。
屠四把刀收回鞘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妤,“吹牛逼谁不会,军中得拿实力说话,你敢和我比一场吗?”
“有何不敢?”沈妤目光如炬,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屠四嘲讽道:“好,我也不欺负你,让你吃饱饭再比,未时正,咱们校场见。”
屠四带着几人乌泱泱地走了,连原本该领的饭食都没拿。
领完饭食回去分发,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吃上饭,肉饼都已经冷了。
几人围坐在帐子里,尤大嘴把自己的肉饼递给沈妤,小声说:“你多吃点儿吧,下午还要比武。”
杨邦靠着墙喝肉汤,闻言问道:“比什么武?”
尤大嘴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我就不该接那句话,”尤大嘴悔恨万分,“不然他也不会想起来找你比试。”
“那你接什么?”杨邦问。
尤大嘴说:“我那是想着先威慑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哪知道他不接受威慑。”
尤大嘴也是听的传言,没亲眼见过沈妤砍人,但是他横看竖看都觉得那个连砍三百人的肯定不是沈妤。
瞧这细胳膊细腿的,那脸小的一拳就能锤烂似的。
他后悔了,要不是自己逞能说那一句,屠四估计也不会找山炮儿比武,自己这是给他揽了个瓷器活啊。
“那个屠四胳膊都比你大腿粗了,我看要不还是别比了吧?”尤大嘴说。
杨邦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相信山炮儿。”
沈妤一时都没反映过来山炮儿是谁。
尤大嘴苦着脸,“若是到时候扛不住,你就直接认输,输了不丢人,还是命比较重要。”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杨邦不以为然,“咱们山炮儿差哪儿了?”
说完打量一番沈妤,不太确定地补了句:“除了……略显瘦弱。”
沈妤:“……”
时间接近未时正,沈妤姗姗来迟。
尤大嘴跟在沈妤身后,非要来给他打气,就连杨邦都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跟来。
校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在擂台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沈妤一脸淡定,倒是尤大嘴在背后小声说:“我明明没声张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你没声张对方就不声张吗?”杨邦呛声。
比试还没开始,屠四就已经料定了自己会赢,这种长威风的事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一个中午就传遍了军营。
待他们走近,擂台下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尤大嘴和杨邦跟在沈妤后面走进去,两侧人群个个身材魁梧,压迫感十足。
尤大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北临世子平日里都给这些人吃的什么?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壮实。”
沈妤平静道:“北临王御下甚严,对从军要求本就高,能进入谢……世子麾下的都是军中佼佼者。”
说话间,沈妤已经停在了擂台前。
屠四站在擂台上,垂着眼蔑视地看着她,嘲讽道:“这么晚,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了呢。”
“怎会?”沈妤道:“无需热身,自然不用早来。”
“你掐我一下。”尤大嘴说。
杨邦看得正入神没搭理他。
尤大嘴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杨邦惊呼一声,“你掐我做什么?”
“我没做梦啊。”尤大嘴道:“这真是山炮儿?”
“这真是山炮儿?!”尤大嘴又问了一遍,激动地揽住杨邦的肩,“真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山炮儿!”
谢停舟和常衡几人站在校场边的高台上,几人视目能力都不错,擂台上一招一式都看得非常清楚。
少年身若游龙,扎、刺、挞、抨、挑、点、拨,招招都在压着屠四打。
常衡撑着栏杆眺望,口中赞叹不已,“我就说这小子功夫不错,不亏我费尽心力把他这条小命捡回来。”
韩季武目不转睛地看着,还不忘呛他,“刚才是谁说他打不过屠四的?”
常衡死活不认,“我说了吗?我说了吗?我没说啊 ,我就说让屠四下手不要太重,都是自己人嘛,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手下的两员大将。”
“还不是你手下的兵。”韩季武说:“时雨现在还是伤兵营的。”
“早晚都是我的。”常衡得意地说。
场上屠四已经面颊涨红,每次都是堪堪抵挡住攻击,他知道对方在等他自己认输。
军中男儿可以战死但不可退缩,输了不重要,但是先低头认输那就是连仅剩的一点血性都没了。
几人看了一会儿,面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因为旁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将屠四拿下,时雨却一直在与屠四周旋,逗着人玩。
谢停舟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但性子还要好好收一收。”
他顿了顿,转头问常衡:“你收得下来?”
“殿下小看我了不是?就没我收不下来的兵。”常衡一拍栏杆说。
谢停舟望着台下。
九十五招,九十六招……九十九招,刚好一百。
擂台上,沈妤在一声惊呼中挑掉了屠四的枪,白蜡杆子抵在屠四喉咙,堪堪只离了一寸的距离。
场上响起了喝彩,夹杂着一句嘹亮的:“好样的,山炮儿!”
沈妤:“……”
山炮儿你大爷,我谢谢你。
少年迎着风,发丝飞舞。
屠四剧烈喘息,看着时雨收回白蜡杆,随手一丢,白蜡杆子冲天而起,落下时正好放入了武器架中。
屠四抱拳,刚想说自己输了,时雨已经开口。
“这就是你们青云卫的水平?”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
她嗓音清亮,带着一股少年感,把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场上一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台上的人。
不过赢了一场,就敢轻视青云卫,他哪儿来的胆子?
人家刚千里奔袭来救了人,结果转头就说你们青云卫水平不行,将士们岂能忍?
尤大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杨邦问:“他这是要干嘛啊?这不是找打么?”
杨邦面色微沉,“不知道。”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杨邦和尤大嘴看得出他其实是个低调内敛的人,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才知道他武艺居然这么好。
但是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恰好背离了他往日的行事作风,是赢了一场便得意忘形?还是他在谋划什么?
“我来会一会你!”一名猿臂狼腰的壮汉撑着擂台一下跳了上去。
落地时步伐稳健,甚至激起了地上的灰,看得出下盘相当地稳。
台下众将士顿时一阵叫好。
屠四性子急躁,在军中惹过不少人,但这一刻,青云卫同仇敌忾,一致把枪口对准了时雨。
正想着,那人就睁开了眼。
沈妤刚醒来是懵的,一睁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谢停舟的脸。
房间里就这么一张窄窄的木板床,她实在是困极,只能他挤在一起睡。
她眨了眨眼,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谢停舟鼻梁蓦地一痛,被他的脑袋撞了一下,疼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抱歉。”沈妤看着捂住鼻梁一脸怨怼的谢停舟,亏心地说:“你好些了吗?”
谢停舟怀着一股气闭了闭眼,不想回答她。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他和时雨简直就是八字相冲,先是落水,落水后又被她砍了一刀,如今鼻梁怕是也保不住。
“这是哪里?”
沈妤下床去给他倒水,老实回答,“一户农家,爷爷收留了我们。”
谢停舟道:“刚认识就已经攀上亲了?”
沈妤把水递给他,小声嘀咕,“那是我讨人喜欢。”
谢停舟:“……”并没有。
屋外响起了狗吠声。
沈妤跑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看见老人踩着霞光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野鸭子。
“爷爷你回来啦。”
老人看见她就笑了,“睡醒啦小雨,我打了两只鸭子,晚上给你哥哥补补身子。”
沈妤笑着点头,“谢谢爷爷。”
准备跑去帮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祖宗。
回头看见谢停舟正看着自己,拿着碗的手搭在膝头上,一只手撑着床板懒洋洋坐着,简陋得离谱的农舍竟也叫他衬成了世外之地。
“哥哥?”谢停舟挑了挑眉。
沈妤说:“无奈之举,不然不好解释。”
“我倒是没什么,”谢停舟转了下手里的碗说:“只不过当我的哥哥和弟弟都没有好下场,因为,”
他看向时雨,“他们都死了,没死的也残了。”
沈妤听过一些传言,北临王子嗣不丰,原本有四个儿子,死了只剩谢停舟一根独苗。
对外声称不是意外就是病死,但是沈妤知道这里头多半是有点问题。
寻常人家有个几亩地或是三两店面地还要争一争家产,更别提谢停舟这样的王侯之家。
就拿当今的同绪皇帝来说,皇子是生了十好几个,如今活下来的不过六七个而已。
但这不是沈妤关心的问题。
她淡定地指了指床上的衣服,“你身量太高穿不了爷爷的衣服,我把你的里衣烤干了,破的地方是……是我给你缝的,你只能先将就一下。”
“我去帮忙。”沈妤转身离开。
“等等。”谢停舟道。
“嗯?”
“把你的脸洗干净。”
沈妤身体一僵,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下意识就要解释,“我是因为在军中总被说娘娘腔,看起来不够英武,所以……”
“不够英武是把脸涂黑就行的?”谢停舟上下打量他一番,“多吃饭,再长高点。”
沈妤:“……”
谢停舟不再看她,拿起衣服却顿住,衣裳的破口子缝得七歪八扭,线也不是同色的,如同一根蜈蚣爬在衣裳上。
怪不得时雨方才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讲究惯了的谢停舟一时想不定是穿还是冷着。
半晌才吐了口气,把衣服穿上。
出门时看见他正和老人有说有笑,老人做饭他坐在灶台后面烧火。
之前不知道他脸上涂了些什么,黑不溜秋的,如今已经洗干净了,五官还是之前的五官,白皙的肤色衬得他面容秀美,带着几分英气。
村子里一共有七八户人家,这里靠着村边,旁边有一棵大树。
谢停舟站在门前。
一只苍鹰从天边飞过,晚霞正盛,一缕缕炊烟和霞光融汇在一起,谢停舟竟在这一刻品出一丝难得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