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凤台精品全篇
  • 引凤台精品全篇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之知
  • 更新:2024-07-27 21:45:00
  • 最新章节: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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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言情《引凤台》,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妤谢停舟,作者“之知”创作的一部优秀男频作品,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杨邦惊呼一声,“你掐我做什么?”“我没做梦啊。”尤大嘴道:“这真是山炮儿?”“这真是山炮儿?!”尤大嘴又问了一遍,激动地揽住杨邦的肩,“真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山炮儿!”谢停舟和常衡几人站在校场边的高台上,几人视目能力都不错,擂台上一招一式都看得非常清楚。少年身若游龙,扎、刺、挞、抨、挑、点、拨,招招都在压着屠四打。常......

《引凤台精品全篇》精彩片段


“你掐我一下。”尤大嘴说。

杨邦看得正入神没搭理他。

尤大嘴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杨邦惊呼一声,“你掐我做什么?”

“我没做梦啊。”尤大嘴道:“这真是山炮儿?”

“这真是山炮儿?!”尤大嘴又问了一遍,激动地揽住杨邦的肩,“真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山炮儿!”

谢停舟和常衡几人站在校场边的高台上,几人视目能力都不错,擂台上一招一式都看得非常清楚。

少年身若游龙,扎、刺、挞、抨、挑、点、拨,招招都在压着屠四打。

常衡撑着栏杆眺望,口中赞叹不已,“我就说这小子功夫不错,不亏我费尽心力把他这条小命捡回来。”

韩季武目不转睛地看着,还不忘呛他,“刚才是谁说他打不过屠四的?”

常衡死活不认,“我说了吗?我说了吗?我没说啊 ,我就说让屠四下手不要太重,都是自己人嘛,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手下的两员大将。”

“还不是你手下的兵。”韩季武说:“时雨现在还是伤兵营的。”

“早晚都是我的。”常衡得意地说。

场上屠四已经面颊涨红,每次都是堪堪抵挡住攻击,他知道对方在等他自己认输。

军中男儿可以战死但不可退缩,输了不重要,但是先低头认输那就是连仅剩的一点血性都没了。

几人看了一会儿,面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因为旁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将屠四拿下,时雨却一直在与屠四周旋,逗着人玩。

谢停舟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但性子还要好好收一收。”

他顿了顿,转头问常衡:“你收得下来?”

“殿下小看我了不是?就没我收不下来的兵。”常衡一拍栏杆说。

谢停舟望着台下。

九十五招,九十六招……九十九招,刚好一百。

擂台上,沈妤在一声惊呼中挑掉了屠四的枪,白蜡杆子抵在屠四喉咙,堪堪只离了一寸的距离。

场上响起了喝彩,夹杂着一句嘹亮的:“好样的,山炮儿!”

沈妤:“……”

山炮儿你大爷,我谢谢你。

少年迎着风,发丝飞舞。

屠四剧烈喘息,看着时雨收回白蜡杆,随手一丢,白蜡杆子冲天而起,落下时正好放入了武器架中。

屠四抱拳,刚想说自己输了,时雨已经开口。

“这就是你们青云卫的水平?”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

她嗓音清亮,带着一股少年感,把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场上一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台上的人。

不过赢了一场,就敢轻视青云卫,他哪儿来的胆子?

人家刚千里奔袭来救了人,结果转头就说你们青云卫水平不行,将士们岂能忍?

尤大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杨邦问:“他这是要干嘛啊?这不是找打么?”

杨邦面色微沉,“不知道。”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杨邦和尤大嘴看得出他其实是个低调内敛的人,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才知道他武艺居然这么好。

但是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恰好背离了他往日的行事作风,是赢了一场便得意忘形?还是他在谋划什么?

“我来会一会你!”一名猿臂狼腰的壮汉撑着擂台一下跳了上去。

落地时步伐稳健,甚至激起了地上的灰,看得出下盘相当地稳。

台下众将士顿时一阵叫好。

屠四性子急躁,在军中惹过不少人,但这一刻,青云卫同仇敌忾,一致把枪口对准了时雨。

还要和沈昭争一个高下,那时候她和沈昭在前面跑,沈仲安就在后头跟着,不时还能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

想到这里,沈妤只觉得心下疼痛难忍,沈嫣还有母亲在,可她从此就是一个人了。

谢停舟说完就看着他,却发现他紧咬牙关,眼眶憋得通红,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他也没说什么吧?到底还是年纪小,皮薄成这样,才说他一句就要哭了。

谢停舟看得一阵烦躁,敢跟他甩脸子的人还没出生。

“殿下叫我来,是又要人陪着下棋吗?”沈妤忽然抬头问。

谢停舟顿了片刻,想着如今午睡被他给搅了,确实是睡不着,那便下棋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唤人进来收拾干净,两人净了手下棋。

车厢内很安静,只余落子声,两人下了半个时辰,谢停舟不经意一扫,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时雨满头大汗。

“你很紧张?”

沈妤:“……”

我他妈这是给热的!

你倒是只穿一件单衣,我这一身棉袄都在冬日把我捂中暑了。

“殿下马车上的暖炉烧得很足。”沈妤旁敲侧击。

谢停舟这才注意到他还是一身薄袄,“那你脱了吧。”

傻子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沈妤麻利地脱掉外甲和袄子放到一边,脱到中衣时,已经捏住绑绳却放开了手。

她里面裹了束胸,脱太少怕是能看出来。

看起来本就瘦小的人,脱了棉袄便更小了,那体格带了几分女气,倒不像是个练武的人。

谢停舟看了两眼,也没管,两人自顾下着棋。

若论武艺,沈妤倒是可以和谁都拼上一拼,但是术业有专攻,她在琴棋书画上没什么造诣,只能说摸到个边角。

但谢停舟似乎并不嫌弃她,自那日下棋过后,频频邀她去他车上对弈。

沈妤怀疑他其实棋艺也不怎么样,只是喜欢虐菜而已。

心情好的时候,谢停舟会指点一二。

还别说,名师出高徒,几日下来,沈妤发觉自己的棋艺似乎好了不少,她也从下棋中找到不少乐趣,至少不用在外面吹冷风。

午后照旧去和谢停舟下棋。

沈妤已经轻车熟路,和兮风打过招呼,进了马车就开始自顾脱衣服,一直脱到只剩下里衣和中衣。

“今日我定能撑过一个时辰。”沈妤说道。

谢停舟倒了茶,说:“你要是落一子就要想一盏茶的时间,那撑上两个时辰也不是不行。”

沈妤听出他在讽刺自己棋艺不精,但她素来要强,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在心里下决心有一日一定要胜过他,学得也越发尽心,偶尔有疑惑还会向谢停舟求教。

但这祖宗脾气古怪,讲不讲全凭他心情。

马车又行了一会子功夫,兮风在车外汇报,说是往前一个县城还有十多里路,照如今这个速度怕是要半夜才能进城落脚。

谢停舟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要黑了。

若是今夜赶不到,就要宿再这寒风里了,沈妤知道照谢停舟这一路以来的奢靡程度,他决计不会委屈自己,果然就听见他吩咐。

“先进城再说吧。”

巡防前去队伍前头通报,行进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

兮风也改为骑马跟在马车一侧。

沈妤一直想着适才兮风提到的怀唐县,往前再去七八里就是龙景峰,那里有一处地势险峻的地方,一边是山坳一边是河流,非常适合伏击。

沈妤摇头,“我不确定,或者说我不确定内奸是不是只有梁建方一个。”

谢停舟视线微垂,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攥紧了拳头骨节绷得发白。

“梁建方已被我收押,待甘州事了押入京中候审,你还有什么要上报的?”

沈妤垂眸盯着地面,“沈将军曾向盛京发了数封急递,但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她不能把话说太全,因为不确定眼前的人是敌是友。

谢停舟道:“此事牵连太广,急递到没到盛京是一码事,若是到了兵部是谁压下来又是另一码事。”

修长的手指上卡了一个黑玉扳指,衬得他肤色如玉,他转动了两下扳指,缓缓俯身,灯光下的影子瞬间将沈妤笼罩在内。

“你不信任我。”他看着她缓缓说,不是疑问。

是的,他说对了。

她如今确实不信任他,或者可以这样说:她不知道如今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谢停舟到得太及时了,从北临封地带兵北上,哪怕是轻装状态下的急行军,也需要提前十日出发,才能在最后那一刻赶到。

上一世谢停舟带着青云卫赶到时,已经是在西厥破城甘州被屠的数日后。

问题是,这一次他又是如何能未卜先知?

他会不会也是这其中的一环?

谢停舟的眼神如鹰隼般,他具有超强的洞察力。

和这样的人对峙,最不明智的行为就是自以为聪明的周旋。

“殿下,”沈妤淡然道:“我没有盟友,所以我不敢轻信任何人。”

谢停舟靠了回去,唇角弧度淡薄,“显然我的筹码比你更多,而你可以失去的东西比我少了太多。”

沈妤抿了抿唇,是啊,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她险些就要被他这句话给蛊惑了。

谢停舟像是一只散漫的鹰,将猎物逼至角落后却不发动猛攻。

“在甘州事了之前,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时、雨。”

出口的那声名字让沈妤心口震了震,方才她真的感觉自己成了他手底下的猎物,他并不急着收网,而是看着她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走进去。

“下去吧。”谢停舟没等她说话便开口。

沈妤起身往外走,视线不经意扫过帐内的一个翘头衣架时,她脚下步子一缓。

那衣架上搭着一件墨色的外袍,袍摆绣了暗色云纹,而这件外袍,正好缺了一截袖子。

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

那块布原来是谢停舟的衣袖吗?可是又怎么会到了她的手里?

谢停舟抬眼看去,唇边一笑,“你是想问为何衣裳缺了一截袖子?不过我倒想问你为何会管我叫爹。”

她叫他爹?什么时候?

沈妤震惊地朝他看去,正好撞见谢停舟脸上的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柔和了许多,明明那么凌厉冷淡的一个人,带笑时竟有几分浪荡和不羁。

沈妤出去了,谢停舟脸上的笑容渐收,“派人跟着他,他应该有一些内幕消息。”

兮风领命,“是,殿下。”

帐外燃着两丛篝火,几名将士围坐在四周吃着烤土豆。

见沈妤出来,常衡冲她招手,“过来过来。”

沈妤走过去,常衡抛了个滚烫的土豆给她,她连忙接住,用袖子包了拿在手里。

常衡上下打量着她,“你小子这一身功夫在哪儿学的?”

“跟在少将军身边学的。”沈妤说。

“过来坐,”常衡啃了口土豆,烫得他直呼噜,“你小子的命算是我救的,好了之后到我那里报道。”

旁边将士打趣,“常将军这么早就开始抢人了?”

“你懂什么?”常衡推了那人一把,“我这是惜才懂不懂?”

他扭头看了一眼沈妤,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啧啧,太瘦了,得多补补,要不要给你烤点肉吃?”

沈妤一整个僵住,不露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半步,“常将军若是还吃得下烤肉就自己吃,我是吃不下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没了胃口。

太多的尸体需要处理,否则冬日一过,天气暖起来的话,很容易引发疫病。

部分就地掩埋,埋不完的便烧,有的士兵和西厥人冻在了一块儿,也只能一同烧了,大火烧了几日还没熄,这几日风里时时都飘着一股烧焦的肉味。

篝火映得人面颊发红,沈妤啃完了土豆后起身,重新走到了虎帐前。

士兵通报:“殿下,时雨有事求见。”

谢停舟正准备宽衣,闻言把刚系好的腰带又系了回去,“什么事?”

沈妤在帐外道:“沈将军子女不在身边,我想要替沈将军守灵。”

“准了。”

为了保存尸体,停灵的帐内没有点碳盆,帐子里冻得跟冰窖似的。

泪早就流干了,她哭不出来,在帐子里跪了一夜,早晨天还没亮,便偷偷溜出了帐子。

燕凉关的雪停了几日又开始下,几日前还是一片肃杀,如今街上又恢复了战前的模样。

暗卫紧跟在沈妤身后,看她在巷子里左弯右绕,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至一处岔路口,不过一闪身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沈妤又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才足尖一点,闪身翻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屋子里早有人等着,看见沈妤,红翘和绿药齐齐跪在她面前。

“小姐,奴婢有负小姐所托,请小姐责罚。”

红翘和绿药兵分两路,一个去往河州报信,一个去甘州府筹粮,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沈妤目光含泪,“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红翘哭着说:“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把粮食送过来,将军他们……”

沈妤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论再早,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进城。”

红翘擦了擦眼泪,“如今小姐准备怎么办?”

沈妤道:“这一战疑点太多,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监军能左右的事,梁建方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她眼里杀意浓厚,叫人看得发怵。

“我们跟着小姐。”两人齐声说。

沈妤摇头道:“我如今在北临世子谢停舟军中,不日他会押解梁建方上京,我得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那小姐有什么吩咐?”红翘问。

沈妤道:“哥哥向甘州城借了粮,你们替我去还了。”

红翘不忿,“凭什么要还?将军和少爷在前线拼杀为的就是守住燕凉关保住关内百姓,可他们呢,闭城不开,硬生生把人逼死。”

沈妤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她不愿让沈昭背着债上路,就算要走,也要走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我想让他干干净净的走。”

这话一出,红翘和绿药都红了眼眶。

少将军芝兰玉树的那么一个人,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妤是偷遛出来的,能呆的时间不长,交待完事情之后便折返回去。

连日来的阴郁压在军营的每个人心头,可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老百姓只管自己眼前的方寸天地,家中不乱饿不死人,哪管什么家国。

街上行人匆匆,嚷嚷的叫卖的,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大黄兴奋地摇起了尾巴,撒丫子围着他转了一圈。

谢停舟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样子真如他所说,不仅讨人喜欢,连狗都喜欢他。

不像谢停舟,大黄每次见了他都夹着尾巴动也不敢动,在某些方面,狗比人要敏感得多,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沈妤走到院门口才发现屋檐下站了个人。

她惊讶道:“你怎么也没睡?”

“怎么这么晚?”谢停舟问,回到房间点上了油灯。

“事情有点多,所以晚了一点,”沈妤把包袱放在桌上摊开。

里面除了伤药和草药,还有一套衣服。

沈妤说:“这衣服料子粗糙,只能先将就一下。”

谢停舟身上那一身雍容华贵,太扎眼了,毕竟是在村里,还有不少户人家,容易暴露。

谢停舟接过来,一不小心指尖相碰,触手都是冰凉。

“你哪来的钱?”

沈妤微微得意,“说了我有办法,反正不是偷的。”

谢停舟看了他一眼,“老丈在锅里给你留了饭。”

沈妤正饿着,赶忙往灶房跑,还不忘说一句,“你等我回来给你上药。”

谢停舟闻言,拿起的伤药又放下了。

沈妤吃完饭进来,谢停舟还坐在桌边。

她顺手掩上房门,走过去给他伤药,先是后背,然后是手臂。

屋里没有点炉子,门缝里窜进来一阵风。

沈妤看着谢停舟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忙说道:“很快,很快就好了。”

谢停舟垂眸,看见他眼睫微动,又平淡地移开了目光。

屋子里太静,沈妤找着话题,“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晚回来是自己偷偷跑了?或者投敌去给他们通风报信?”

事实上,方才谢停舟脑中确实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那只是一种习惯。

他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轻信任何人,因为太多的人想要他的命,但对时雨……

他思忖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时雨的脸,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但身体的本能又在排斥这种信任。

沈妤没听见他的回答,一边上药,兀自解释道:“我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买完东西又去探听了些消息,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

“什么消息?”谢停舟问。

沈妤说:“有从怀唐县回来的人说怀唐县令如今大张旗鼓地在找人,我听描述应当是在找殿下,我们明日就能先去县城,再由怀唐县令派人护送上京。”

谢停舟沉默着,思考了少顷,这才道:“不能去。”

“为什么?”沈妤正好包扎完,抬起头问。

谢停舟道:“此次来灭口的人少说三百,怀唐不是大城,这样一大批人从县里过,县令不可能不知道。”

沈妤被他点醒,“所以你怀疑怀唐县令是对方的人。”

谢停舟低头看了看手臂,不再是之前撕下来的破布条,这次换成了纱布,包扎得很好。

“怀唐县山匪横行,官府出面围剿了数次,却还没剿干净,为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每次围剿都象征性抓几个山匪,动摇不了根基,山匪和县衙分赃,县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人,有利益就能推动。”

沈妤点了点头,“那我们怎么办?”

谢停舟望着从窗口落进来的月光,沉吟片刻说:“休息两日就出发吧,绕道平潭。”

沈妤想了想,“从平潭县绕道,那要绕上百里路,如今又没有代步工具,你身体受得了吗?你的伤口……”

刚才换药的时候,那伤口看着都吓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沈妤已经闪身过去摸出了床板下藏着的刀。

谢停舟按住他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侧头看向房门,就听外头老丈说:

“是我的远房的亲戚,年关了,过来探亲的。”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谢停舟扫了一眼时雨手里的刀,淡声道:“你方才是想灭口?”

“怎么可能?”沈妤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我是准备跑路。”

“那你拿刀干什么?”

沈妤爱惜地摸了摸刀,“这么好的刀,丢了可惜了。”

在水里快淹死都没舍得扔,这里更不能落下了。

屋外,妇人手里抓着一把南瓜子磕着,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你给叫出来认认啊,赵顺家的昨天路过你家,回去念了一天,说是你家的亲戚生得可俊了,她活那么大岁数就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人,让他当时都走不动道了。”

郑大爷笑着推辞,“他们认生,而且还没起呢。”

妇人倚着竹架子说:“我就是好奇能让人走不动道是长成了什么模样,赵顺家的说是像那庙里的菩萨。”

沈妤想起庙里菩萨方头阔耳的模样,再看谢停舟英俊的脸,实在是没把这两者给联系起来。

谢停舟注意到时雨要笑不笑,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一撩衣摆在旁边坐下来。

“手。”

沈妤看出他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也没拒绝,手臂搁在桌上,把纱布递给他。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像是精心雕刻过一般,做起事来不疾不徐,纱布在他手中仿佛也不是纱布,变成了能值百金的上等鲛纱。

那身粗布麻衣完全不能盖住他身上的矜贵之气。

沈妤看着,不由在心中感叹,王侯之家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两个字:有钱!

再看看自己,她好歹也是河州陆氏首富家用珍珠玉石养出来的,现在看起来反倒像个乞丐。

包扎完毕,外面的闲聊还没结束,那妇人好像不准备走了,一个劲说着。

“你侄子婚配了没?”

“家中还有几口人?有几亩田地啊?”

郑大爷被她问得烦了,倒还是耐着性子周旋。

外面的人一直不走,沈妤磨皮擦痒,坐立难安,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谢停舟烦了,抬眸看他,“你干什么?”

沈妤艰难道:“我想……如厕。”

谢停舟说:“你去吧。”

“我还能再忍忍。”沈妤抿唇说。

出去肯定去会被那妇人看见,无疑增加了暴露的可能。

谢停舟不说话了,过了半晌,看了看时雨憋得快要变形的脸,戏谑道:“你还能忍?”

沈妤不敢开口,她攒着一股劲就怕一开口就泄气,只能严肃地摇了摇头。

谢停舟轻笑,“还不快去。”

沈妤如蒙大赦,风一般地开门跑了。

妇人正使出浑身解数,势必要说服郑大爷把侄子喊出来见见,她也想看看活着的菩萨到底长什么样。

“郑大爷你也忒小气了,看看又不会少二两,欸——”

妇人站直了身体,指着冲房里冲出来的沈妤说:“那就是你侄子吧?哎哟哟,果真生得好看,是像菩萨。”

我谢谢你。

沈妤内急,没工夫说话,连忙跑向了屋后的茅房。

妇人一脸兴奋,人影都不见了还在探头张望,“你这侄子娶妻了没有?”

说罢又摇头,“不成不成,长得比我家秀娘还漂亮,还是……”

妇人忽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随后从房间里出来的人,手里的南瓜子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这这这……”妇人话都说不清了,“这是神仙吧。”


江夫人出门时高高兴兴,归来时悲悲戚戚。

进门便问:“敛之回来了吗?”

门房回话:“回夫人,少爷回了有一阵了,还让小的见夫人回来便差人去通报一声。”

江夫人面色阴沉,“不用通报了,我亲自去找他。”

江敛之喜静,书房设在江府那一汪静湖的北边。

江夫人找到人时,江敛之正立在湖边望着湖水,目光有些深远。

已是深秋,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色长衫,迎着风凭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江夫人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想法也歇了,招了小厮去替他拿披风。

听见身后的脚步,江敛之转过身,“母亲,今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江夫人打断他,“我与你直说了,那沈妤不能进我江家门。”

江敛之眉心一蹙,“为何?”

江夫人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不由质问道:“你让我上门之前怎么没提过她是个残废的事?”

江敛之脑中轰的一声,“残废?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夫人不忿地说:“她一条腿是瘸的,据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我就说好好一个大小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

江夫人看向他,“该不会你也不知道吧?那定是给那丫头骗了。”

“那个沈妤恨不能明日就嫁过来,瘸了一条腿还将我撵到了大门口,害我摔了一跤。”

“盛京不乏才貌双全的小姐,你也莫急,回头我好好给你瞧上一瞧。”

江夫人自顾说了半天,这才注意到江敛之已经走神。

“敛之?”

江敛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江夫人看他的反应,略放下心,将披风递给他,又数落了一番江敛之的小厮才走。

转过月洞门,回头还能瞧见江敛之还立在湖边。

江夫人摇了摇头,边走边嘀咕:“你说他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总站在那里,这湖都看了几十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

盛京繁华,这个时节没有宵禁,月上中天街道上还有不少叫卖的小贩和行人。

看着倒是个太平年,谁能想到两日后厥西大军会来进犯。

城东全是青砖绿瓦的高门大户,将军府身在其中却算不得豪华。

二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一辆马车停在将军府后门。

车辆刚停稳,沈妤准备下车,就听车夫说了声:“小姐稍等。”

然后冲着那暗处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沈妤撩开帘子望去,后门院墙下停着一辆马车,也不知在那停了多久,马儿不耐烦地在原地打着哼哧。

车沿坐着两人,稍矮些的那个下车,站在车旁朝这边一拱手说:“车上可是沈将军家的小姐?”

后门光线昏暗,檐下挂着两个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正是,”沈妤道:“找我何事?”

“沈小姐稍待。”

小厮从说着回身打帘子,一个身型高挑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

那人的身形,沈妤太熟悉了。

没想到刚重生回来第三天,她就见到了江敛之。

她内心狂跳,手不自觉探向软靴中的匕首。

“小姐,你在干嘛?”绿药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妤的动作。

沈妤一惊,连忙缩回手,就这一会儿功夫,江敛之已经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想躲开这个人,因为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拿刀抹了江敛之的脖子,杀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况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死,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江敛行至到车旁,“沈小姐。”

绿药冲着沈妤挤眉弄眼,“小姐,是江……”

沈妤一把捂住绿药的嘴将她塞进车厢里,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你是谁?”

江敛之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双通红的眼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前世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小院门口的灯笼再也不亮,他每每经过都是一片黑暗,才知道那几年她曾每日提着灯笼站在那个地方等他归家。

想到这里,江敛之痛苦地闭了闭眼,前世如心脏剥离般的痛苦到了此生依旧没能减轻。

他明白得太晚了,有的人就是那样,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他想再叫她一声阿妤,可是如今他不能。

不过一切都还早不是吗?比他们上辈子的遇见更早。

见她还在看着自己,江敛之望着她浅笑,“沈小姐,我姓江名寂,字……”

“喔~”沈妤长长地应了一声道:“名妓啊,幸会幸会。”

江敛之身后的侍从面色肃然,“我家大人——”

“无妨,”江敛之抬手打断,“家母两日前曾上门提亲,沈小姐想必知道此事。”

沈妤淡然道:“当然知道,当时江夫人可是逃出的将军府,可见对上门提亲一事非常后悔。”

江敛之抬眸望去,门口灯光昏黄,只看清沈妤半边侧颜,美人在灯下总能凭添上三分颜色,让原本就姿容出众的她看上去更加娇艳。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连扬在风里的头发丝都透着朝气,只是她眉眼间似乎有些许敌意。

江敛之蹙眉。

是了,这两日京中有传言,说沈将军府上的大小姐一条腿瘸了,这消息多半是他母亲传出去的,她对自己有敌意也正常,是该好好给她道个歉的。

“京中关于沈小姐的传言,我在这里代我母亲向你致歉。”

沈妤客套道:“江大人言重了,我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江敛之眉心一松,“你唤我小字敛之。”

“抱歉,不熟,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江敛之颔首,“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不论我父母怎么看,我想娶你。”

沈妤心中微动,忽然想起他当初要纳妾时也是这般坚决。

“哪怕我是个瘸子你也娶?”她问。

江敛之不动声色地又往前迈了一步,那张俊脸已经在灯下显现出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妤的脸,肯定地说:“哪怕你是个瘸子,我也娶你。”

沈妤与他对视,脸还是那张脸,风度翩翩品貌非凡,只是如今这个人和这张脸已再难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那你的那位青梅竹马的林小姐呢?”

江敛之愣了一下,当即道:“我与她——”

沈妤先一步打断,“我可是听说当初林家家眷发配往冲州的时候,江大人曾策马送出几十里。”

江敛之的表情有些难看。

沈妤弯腰钻出马车,江敛之下意识伸手扶她,她已经避开他的手跳了下来,落地平稳轻盈,哪有半分行动不便的样子。

江敛之何等聪明,一下就猜到瘸腿多半是她装出来的。

沈妤扬声道:“我也有句话要同大人说。”

“我不会嫁给你。”她认真重复了一遍,“哪怕我是个瘸子。”

小说《引凤台》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并且从观察中她发现,自己的轮值比其他近卫要少,不知道是兮风故意安排,还是受谢停舟授意。

看来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谢停舟是真的被她给烦透了。

比如他想好好下个棋,那声音来来回回,比如想假寐休息一会儿,那声音还是来来回回。

沈妤上了马车,听见车厢内谢停舟出声,她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马车纵横约莫六七尺,相当于一间小屋那么大,外观丹楹刻桷,富丽堂皇,等掀开帘子进去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马车内供了暖炉,地上铺着氍毹(qú shū)①,里面温暖异常。

谢停舟只着了件月白单衣靠在榻上,恣意又风流,沈妤进去时仅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跪坐在了桌案前。

“殿下唤我来,有何吩咐?”

谢停舟看着眼前的人,“你这几日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了吧?”

沈妤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她时刻关注要犯的安危,谢停舟连责备都不能。

但是,那马蹄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真是太扰人了。

谢停舟端起茶杯沉吟须臾,斟酌道:“犯人有青云卫押送,你是我的近卫,别的事你无需操心。”

沈妤听出他言语间有些说她僭越的意思,低头应声:“是,属下知道了。”

说完还是没忍住提醒,“殿下,此次押解梁建方等人上京,恐怕不会很顺利。”

谢停舟示意她继续说。

沈妤道:“梁建方活着一日,盛京必定有人夜不能寐,如果有人想要灭口,多半会在路上动手。”

谢停舟手指沿着茶盏拨了拨,“那依你之见呢?”

沈妤犹豫了片刻,见案上有一个茶壶,略倒了一些在桌上,用手指沾了几下勾勒出一张简略的地图。

“这里是燕凉关,从燕凉关至京途中,有几处地方,分别是平渡峡……”

她边画边讲解,将几处适合设伏的地点都标了出来。

她从小在边关长大,从燕凉关回京的这条路不知跑了多少遍,早就烂熟于心。

谢停舟默默听着。

他这几日没歇好,白天好几次想要入睡都被时雨的马蹄声给吵醒。

他半阖着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已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殿下?”沈妤抬眸看去。

谢停舟回神,“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妤眉心不经意蹙了一下,刚站起身,就听谢停舟道:“会下棋吗?”

“啊?”

“你,会下棋吗?”谢停舟又问了一遍。

沈妤看向塌上的棋盘,“会一点,但下得不好。”

“无妨。”谢停舟手指微微抬了抬,示意她坐。

沈妤执白,谢停舟执黑。

谢停舟下棋下得极好,每次沈妤落子,他几乎不用考虑地就紧随其后。

车厢内暖意绵绵,加上嘀嗒嘀嗒的落子声,哄得人昏昏欲睡。

沈妤全神贯注,每次谢停舟看似随意的落子,都把她逼得进退维谷。

起先还好,后来下得越来越慢,谢停舟落子后,她捏着白子半天没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想从上面找到生路。

半晌,她抬起头,“我认输。”

话说出口,才发现谢停舟已靠着软枕闭上了眼。

他鼻梁很挺,眉眼英挺而疏冷,发丝散落在月白的袍子上,黑白相间如同浸染了水墨。

看上去毫无防备,好似只要一伸手就能立刻了结了他的性命。

沈妤看了一会儿,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

等她出去,谢停舟睁开了眼,眼底毫无疲色。

“我闭眼假寐,他没有对我出手。”谢停舟对刚进来的兮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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