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
  • 全文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怡然
  • 更新:2024-02-20 20:57:00
  • 最新章节: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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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的小说,是一本新鲜出炉的现代言情,作者“怡然”精心打造的灵魂人物是况风娘顾道之,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一寸抚上那裂开的棺木,祖父一生荒腔走板到末路,从未为世俗折腰。况风娘喃喃低语:“您的心魔,是阿兄的死吗?”一个多月后,京城。雨势,渐大。四条巷连盏灯都没有,两边是高墙,看轮廓,黑魅魅的有些瘆人。况风娘握伞的手很稳,步子也稳。她面前,顾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灯笼的光里,熠熠生辉。门口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虎虎生威。况风娘收了伞,一步一步......

《全文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精彩片段


传说——
死人的棺材板合不上,是生前有念,时间一久,念就成了魔。
心魔不除,入土不安。
***
况风娘祖父的棺材板裂了。
灵堂里,风娘一身孝服,手一寸一寸抚上那裂开的棺木,祖父一生荒腔走板到末路,从未为世俗折腰。
况风娘喃喃低语:
“您的心魔,是阿兄的死吗?”
一个多月后,京城。
雨势,渐大。
四条巷连盏灯都没有,两边是高墙,看轮廓,黑魅魅的有些瘆人。
况风娘握伞的手很稳,步子也稳。
她面前,顾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灯笼的光里,熠熠生辉。
门口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虎虎生威。
况风娘收了伞,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定后,纤细手指握住了环扣。
“砰!”
“砰!”
“砰!”
略等了一会,厚重的朱门吱呀打开一条缝,里面探出张国字脸,脸上堆满了褶皱。
“找谁?”
“顾道之!”
“放肆,我家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走,走,走……快走!”
况风娘手上一使劲,将快要合上的朱门撑开一条大缝。
国字脸被她的力气唬了一跳,借着门口灯笼的光,这才正儿八经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只几眼心里就有了谱。
“找我家老爷什么事?”
“大事。”
你就扯吧!
国字脸撇撇嘴,嘴角的嘲讽藏不住。
这身段,这模样,八成是府里哪个爷们的相好。我老王头替顾家看几十年的门,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一个个的仗着模样好看,削尖了脑袋想进顾家门。
臊不臊?
“顾府的门第,就算是个妾,也不是你们这些外头的女人能够得着,姑娘看着是个聪明人……”
“闭嘴!”
况风娘冷飕飕的目光看着他,瞳仁黑沉了几度。
老王头先一怔,接着心里“哎呀”一声。
不妙!
没有哪个爬床的女人敢直呼老爷姓名,还敢让他闭嘴的。
眼前这位……
莫非肚子里有了野种?
老王头叫来个小厮,低声叮嘱了几句,那小厮一溜烟便跑没了影,片刻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叫啥名字,我没记住。”
“你只要告诉顾道之,我姓况,盛况空前的况。”
况风娘反剪着手,声音比这夜色还淡三分。
……
这一等,便足足大半个时辰。
老王头耐不住冷,早进屋暖和去了。
况风娘站在屋檐下,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神色有几分恍惚。
脚步声近,小厮领着个中年男子过来,男子身形微胖,腆着个肚子,油光满面。
顾府能有这面相的应该是总管。
顾总管走到况风娘的跟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鼻孔朝天道:“跟我来。”
况风娘撑起伞,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正月十五刚过没几天,府里的花灯还没撤下,走一路,花灯看一路。
况风娘暗暗惊心,惊心的不是顾府的气派富贵,而是沿路竟没见着一个下人。
这绝不正常。
唯一能解释的是,顾道之已经猜到她会是什么人。
“到了。”
顾总管手一指,“进里屋等着吧。”
况风娘没着急进去,撑着伞在院子里慢慢溜达了一圈后,在顾总管面前站定。
收起伞,她抬头。
顾总管心头一跳。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长了这样一双眼睛。
漆黑的眼睛笼着一层寒气,眼珠子一转不转,看着……
忒瘆人!
况风娘勾了下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有劳。”
溜达半天,就为说这两个字?
顾总管的脸都绿了。
况风娘却已转身走进内堂。
内堂里,灯火通明。
所有的布置、摆设,都在告诉况风娘一个事实——
这里是权势滔天的内阁大臣府。


况风娘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是个俏生生的姑娘,唇上擦了红胭脂,一身水绿色春衫格外抬皮肤,显得整个人比这春日还美上三分。
如果没有下面这句话,况风娘对这姑娘的感觉很好。
“见着我连个招呼都不打,谁教你的规矩?”
况风娘硬生生把“你谁啊”三个不太文雅礼貌的字,换成了:“你哪位?”
说话的是个婢女,“我家小姐是顾家未来的三奶奶。”
况风娘:“叫什么名?”
婢女一噎。
好像不太对啊,这话明明应该由我们来问她。
“我姓杜!”
杜依云柳眉一竖:“京城杜家听说过没有?”
况风娘面无表情,“没有。”
杜依云:“……”
“没听过,现在就让你听听。”
婢女的神色比主子还要嚣张跋扈三分,“京城杜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识相的赶紧滚出顾府。”
说完,她忿忿地瞪了一眼况风娘。
那一眼要换成刀子,况风娘身上肯定多两个窟窿。
婢女就如此,未婚妻能有什么好货色,和那位纨绔配一脸。
况风娘冷笑,“我凭什么要滚出顾府?”
“凭什么?”
杜依云柳眉倒竖:“就凭我姓杜。”
她是杜家最得宠的小姐,杜家和顾家一向交好,顾老爷能进内阁,还是她父亲从中出了力。
在顾家,谁不哄着她杜依云。
而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妾,竟然敢对她这样说话,好大的狗胆!
小姐自然有小姐的脾气。
“你给我跪下!”
况风娘懒得理会这种人,扭头就走。
“你敢走!”
被无视的杜依云瞬间心态炸裂,想都没想,冲到况风娘面前,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况风娘眼中闪过寒光,抬腿冲着她膝盖就是一脚。
“啊——”
“噗通!”
杜依云腿一屈,当场跪倒在地。
春日衣裳薄,她又是千金大小姐,哪吃过这种疼,差点没疼晕过去。
“贱人,你,你,你竟然敢打我家小姐,吃了熊心……啊……”
婢女也跟着惨叫一声,跟着扑通跪下。
周遭,安静极了。
况风娘怒到极致,脸上的神色反而很淡。
“在我这里,没有敢不敢,只有做不做,打算是轻的,再有下次……”
她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婢女,“你试试?”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眼里尽是寒光?
寒光也就算了,她,她,她竟然还有杀气。
婢女吓得脸都白了,身子往杜依云那边缩了缩。
“至于你?”
况风娘伸手捏住杜依云的下巴,迫她抬起头。
“姓杜也好,姓顾也好,都跟我没关系。记住我的话,好好做你的大小姐,别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你……”
杜依云又恨又怒又羞,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况姑娘!”
又有人来?
我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况风娘松开手,嘴角轻轻一牵。
来人是个年轻的少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古典精致的瓜子脸,十分的清丽脱俗。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丫鬟婆子。
“大嫂!”
杜依云一看来人,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叭哒叭哒直往下掉,哪还有刚刚半分的嚣张跋扈。
这个宅子里能被称为大嫂的,只有顾而立的正妻。
况风娘微微颔首。
朱氏看一眼杜依云,“况姑娘,下人无礼,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说来也是我管家无方,才让况姑娘受了委屈。”
那婢女叫倪儿,一听朱氏这话,惊得眼珠子差点弹出来。
她,她,她竟然对这姓况的这么客气?
朱氏朝身后几个仆人扫一眼,仆人忙上前把杜依云搀扶起来。
杜依云站稳了,一把推开仆妇,踉跄着冲到朱氏面前,“大嫂,这贱女人……”
“杜姑娘!”
朱氏声音陡然发沉。
“况姑娘是顾府的贵客,杜姑娘这一声贱女人,是想看轻谁?”
杜依云听傻了。
从前这朱氏最温和不过,每回她来顾府,无论再忙,总要抽空陪她一时半会,怎么偏偏今天变了脸?
还有。
一个妾而已,算是那门子贵客?
杜依云刚要发作,一旁跪着的倪儿猛的咳嗽起来。
小姐啊,你这位大嫂一嫁进顾家,顾老爷就把原本握在吴氏手上的当家大权交到她手上,你可别犯浑,得罪了她去!
杜依云的脑子远没到浑的时候,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心里门儿清。
她心中一动,赶紧掏出帕子,光明正大的抹眼泪给朱氏瞧。
朱氏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冲况风娘抱歉一笑,“况姑娘这是要往外头去吗?”
伸手不打笑脸的女人,况风娘点点头。
“来人,给况姑娘备车。”
“不用麻烦。”
况风娘:“我就走走。”
朱氏上前一步,放柔声道:“京城太大,胡同太多,姑娘金枝玉叶儿般的一个人……”
话到这里,况风娘眉头微微蹙了下。
朱氏看得分明,“不如我让汤圆远远跟着,姑娘想逛什么,她能带路;想吃什么,她也能照应。”
这话圆滑的让况风娘没法子拒绝,云里雾里的点点头。
她这边刚点头,朱氏身后便有机灵的丫鬟去喊汤圆。
不过短短片刻,汤圆就气喘吁吁的赶来。
朱氏拿着帕子微微一掩唇,身旁的心腹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汤圆。
朱氏深目看了眼汤圆,“不论什么,只要姑娘看中,都买下来,银子不够,记顾府的账便行。”
“是,大奶奶。”
汤圆一转身:“姑娘,我们走吧!”
况风娘嘴角缓缓扬起。
长得好看,这是一;
态度温和,这是二;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三;
御下有方,这是四。
她看着朱氏,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朱氏清丽的脸上露出疑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姓朱,名未希。”
“昔我初迁,朱华未希,好名字。”
朱氏看向况风娘的眼神,有了实质性的变化。
这名字原是有典故的,读书人都未必知道,她小小年纪竟然脱口而出……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况风娘,你可以叫我风娘。”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来真是奇怪,有的人,一眼厌之;有的人,一眼喜之。
况风娘心想,这个朱未希还算合她的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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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香头终于冒出了一点火星。
所有人提着的心,咯噔归位。
顾道之轻轻晃了晃,火灭,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他把香插进香炉里,然后拿起边上的信封,往烛火上一凑。
“父亲?”
顾知非惊叫起来。
好好的怎么就把信烧了呢?
顾道之的背又往下佝偻一分,他看也没看儿子一眼,等那封信烧完,双腿一曲,跪倒在地,然后身子慢慢伏下。
五体投地,这是一个忏悔者的姿势。
说什么都是空白的。
他不自辩,不解释,不找任何理由和借口,只有深深地忏悔。
香,一点点燃烧。
隔着四十年冗长的岁月,隔着人间和地府,隔着两个男人各自的心结。
良久,顾道之哽咽开口。
“我错了。”
“您能原谅我吗?”
呼啦,院子里刮进一阵狂风,卷起满地的灰尘。
顾知非头一偏,赶紧闭上了眼睛。
况风娘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香,只见那只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燃到了尽头。
最后一点香灰掉落在香炉里的时候,况风娘听到“咯嗒”一记响声。
那是棺材合上的声音!
紧绷了两个月的疲倦,渗透到每一寸骨骼血脉,她长长的松出一口气的同时,一头栽了下去。
“况风娘?”
顾知非一颗心迅猛下沉。
……
况风娘其实是有知觉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那个顾纨绔打横抱起,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然后到一处院子。
那人将她放在床上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没胸没屁股,轻得跟什么似的,这也能算女人?”
要你管!
况风娘真想跳起来抽他两嘴巴,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一具没法说话,没法活动的僵尸。
过了一会,传来脚步声,屋子有人进来。
那人三指落在她手腕上,沉吟好久。
况风娘还没等他说出最后的诊断,就感觉自己悠悠荡荡到飘到一处院子。
院子很大,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里海棠花开得艳极了。
有人摘下一朵,强行按着她的头插上去。
“啧,真好看!”
“拿走,姑娘才带花,我是小子,我不要戴。”
“你怎么知道你是小子?”
“娘说的,姑娘爱哭,小子调皮,我不爱哭,不是小子是什么?”
“你还不爱哭?哈哈哈哈!”
“你笑话我!”
她气了,一跺脚:“我告诉爹娘去!”
“你要敢告诉,回头再哭鼻子,别指望我哄你!”
“哼,谁要你哄!”
她跑开了,去找爹娘,可怎么也跑不出那片海棠林,跟鬼打墙似的。
再回头,那人也不见了。
突然,烈火熊熊燃起,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天地在裂开,一只鬼手伸出来,把她拼命地往后拖,往后拖……
况风娘用力呼喊,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只觉得身体不停的往下坠,往下坠。
坠入不见天日的地狱!
“裴叔,她怎么样?”
裴太医沉吟,沉吟,再沉吟。
“受了些风寒,又操劳过度,睡一觉,起来喝几盏药就没事了。”
顾知非看着床上的人,刚沉到底的心总算是浮了上来,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外头顾总管大喊。
“裴太医,裴太医,老太太说要吃汤圆。”
“都这个时候了,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可老太太说想去园子里吹吹风。”
“哎哟,我的老祖宗啊!”
裴太医跳起来,冲顾知非道:“我得去瞅瞅,别说园子,就是院子我也不能给她出啊。”
他一走,房里就剩下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顾知非看了眼床上的人,二话不说便走到外间。
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终归不合适。
“顾总管?”
“三爷?”
“找个最稳重最妥帖的人,过来侍候况姑娘。”
“是!”
“慢着,老爷呢?”
“回三爷,老爷这会在老太太房里。”
顾总管说到这儿,心中一动,“三爷,你瞧老太太会不会是……”
顾知非轻轻一点头。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顾总管赶紧朝天上拜拜。
“拜那玩意做什么?”
顾三爷看了眼身后的厢房,“该拜她。”
……
濨恩堂。
一屋子的人都死死的盯着裴太医。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裴太医扣着老太太的脉搏,有点怀疑人生,“老祖宗别动,我再诊诊!”
“老裴!”
顾道之一脸紧张,“怎么样?”
裴太医没理他,又诊了好一会,才松开手,一脸不可思议道:“真真是奇了,老太太的脉相和常人无异。”
“啊……”
房里连声惊呼。
“这下可好了!”
“老祖宗,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我就说老祖宗福大命大,能长命百岁。”
顾老太太眼热,目光深深向儿子看过去。
这一眼,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无法言说的喟叹。
顾道之喉头哽咽,“老大,替我送送你裴叔,余下的人,都散了吧。”
发妻吴氏体贴道:“老爷脸色不好,老太太这里还是……”
两道利光看过来,吴氏哪敢再往下说,讪讪地退了出去。
她一退,所有人也都跟着退出去,但有一个年轻的锦衣男子没动。
顾道之眼睛在他身上慢慢扫了两眼,之后淡淡道:“不早了,老二也去吧。”
二爷顾不惑温声道:“也请父亲保重身体,父亲这两天清瘦狠了。”
“嗯。”
顾不惑得了这一声“嗯”,掩门退出。
刚走到屋檐,却见送完裴太医的顾而立从外头走进来。
顾不惑往边上避了避。
“大哥。”
“嗯。”
顾而立匆匆一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顾不惑脸色不由一变,扭头看着里屋。
好久半,里屋没有动静。
顾不惑心中转过十几个心思后,冷笑两声,大步走出院子。
“二爷。”
拐角背光的地方,心腹乌行在等他。
顾不惑背手走过去,表情冷冷,“去查一下老爷书房里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二爷放心,已经在查了。”
乌行把声音放得极低。
“据说和那天挟持大爷的姑娘有关,这会那姑娘已经被三爷送到了静思居。”
“静思居?”
顾二爷面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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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道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很平静。
平静的令人心惊胆战。
一岁半死了父亲,八岁被赶出况家,从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到现在儿孙绕膝,从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到现在的高门大户……
付出了多少,这一路的艰辛有多少,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脚下踩了多少人的尸体……
他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顾家的儿孙吗?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为了他,可以给人下跪磕头,可以委身况行,可以雪天里一跪就是一夜,他怎么就不行?
你应该可以的。
顾道之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瞧瞧——
你的大儿子多么出众,他完完全全是你的翻版;
老二虽然性格闷,不讨喜,但为人孝顺,听话;
老三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药,命都差点没了,你舍得再让他倒霉?
还有你的女儿,你的孙子……
一个都舍不得!
顾道之轻轻叹了口气:便是为着他们,你也应该放下,你只能放下!
“老大,你知道况家是怎么被抄的吗?”
顾而立摇摇头。
“他这人自负自傲,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到别人,也容不下别人。”
顾道之至今都忘不掉这人眼神轻飘飘的看过来,眼里的那种轻蔑和不屑,让六岁的顾道之感觉自己连灵魂在他面前都变得卑微了。
“当年况家养了几个门客,其中有个门客想去京城做个小吏,求况行帮个忙,写封推荐信。”
“况行没写?”
“不写倒也罢,他竟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数落了那人一通,那人羞愤离去,一转身投奔况行的政敌,很快就把他搞倒了。”
顾道之昂起头冷笑。
“所以他这辈子起点这么高,最后却活成了这样,说白了就是因果报应,这报应不光在他身上,也在他儿孙身上。”
“父亲说得对,与人留一线,就是给自己留一线,也是给儿孙后代留……”
顾而立的话突然断了,眼露惊讶道:“父亲……”
“这世界上的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我就算不为着老太太,也该为着你们兄妹几个。”
顾道之走到窗户边,突然手一推,冷风灌进来,生生让顾而立打了个寒颤。
“儿子!”
顾道之指着窗外况风娘单薄的身影,一字一句。
“你给我牢牢记住,最好的报仇不是杀人放火,是你永远站在高处,你的儿孙永远站在高处。”
顾而立只觉得一股热意从眼眶涌出来。
他一撩衣袍跪下,“父亲,儿子记下了!”
“去和她说,我会放下。”
“是!”
顾而立爬起来,背过身偷偷擦了把泪。
……
烛台,再一次点着。
顾而立想着父亲的忍辱负重,再看着况风娘那张近乎冷漠的脸,素来温和的他,也忍不住说:
“这事完了,你要好好给我父亲磕几个头。”
况风娘:“要不要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啊?”
“那倒不必。”
顾而立冷笑:“只要你永远别再进我顾家的门!”
“这简单。”
况风娘把香递到顾道之手上,退到一旁。
顾而立咬咬牙,担心地看着顾道之,“父亲?”
“你也退下!”
“是!”
顾而立大步流星的走到况风娘身边,负手站定,压着声道:“你给我说到做到,否则……”
况风娘猛然抬眼,双眸冷若寒冰。
顾而立被她目光这一摄,心中狠狠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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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旧事发生时,况风娘还没生,都是后来父亲断断续续说给她听的。
祖父嘴里从未露出过一个字。
白发人送黑发人……
况风娘可以想象出这一封又一封的信传到祖父手中,他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可他没有倒下,他还能读书,还能画画,还能用足迹走遍云南府的山山水水。
由此可见,他的心结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会不会是那个让况家被抄的下作门客。
但如果是他,又怎会是难以开口的?
这仇明明白白的摆在况家和祖父的心口上啊。
况风娘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其实和她隔了十万八千层的肚皮。
一层肚皮一个秘密。
老头儿,你真正的秘密在哪里?
顾知非并没有走远,双手抱胸以一个十分慵懒的姿势,盯着不远处的况风娘。
她就这么倚墙坐着,暗夜的风吹起她的单衣,她丝毫没有冻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呢?
顾三爷彻底看呆了。
这姑娘是少根筋还是怎么的?
她怎么就不觉得冷呢?
……
顾府。
太医刚走,顾道之就躺不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顾总管忙上前扶住,“老爷?”
顾道之推开他的手,虚弱道:“大爷回来了?”
“刚刚回府。”
“叫他过来。”
“是!”
片刻后,顾而立已经站到顾道之跟前。
“父亲?”
“你让老三跟着去了?”
“是。”
顾道之迟疑片刻。
“光让老三跟着还不够,咱们家也得动起来,否则……”
顾而立想着季家的事,“父亲,怎么个动法?”
“没想好。”
顾道之把脸埋进掌心,“我脑子里一片乱。”
“父亲先别急,这事已然这样了,咱们就得朝前看。”
顾而立安慰道:“明儿还要早朝,您先……”
“不好了,老爷。”
顾总管突然推门进来,“老太太烧起来。”
顾而立大吃一惊,“裴太医呢?”
“已经走了。”
“怎么突然烧起来?”
“刚刚还好好的。”
顾道之一拍床沿,“拿着帖子再去请裴太医来。”
顾总管:“是!”
“父亲先歇着,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
“老大!”
顾道之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脸色发白,“你说,会不会是报应来了?”
顾而立尾椎骨顿时升起一股寒气。
“应该不会吧,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
“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有什么一定?”
顾道之有气无力,“万一提前了呢?”
顾而立:“……”
足足过了好一会,父子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听见各自的心跳——
砰!
砰!
砰!
……
晨曦的光,一点点透出来。
况风娘揉了揉坐麻的腿,等腿上的麻劲过了一点,才走出巷子。
城门还没开,但出城的马车已经开始排队。
她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远处,顾知非摸着下巴,“你们说,三爷我是脸皮还再厚点呢,还是动点歪门邪道?”
朱青一脸“爷,你饶了我吧”的神情。
丁一认真思考了会,“歪门邪道吧,爷的脸皮已经够厚的了,也没见管用!”
顾三爷手指冲丁一用力点几下,扭头冲朱青道:“扣他一个月月银。”
朱青:“好!”
丁一:“……”
顾三爷不去看丁一快苦出水来的脸,正要走上前,余光一扫,却见顾总管迈着两条肥腿,直向他奔来。
“出了什么事?”他神色一变。
顾总管神色间掩饰不住的惊慌。
“三爷,老太太回去就病倒了,裴太医说凶险。”
“什么叫凶险?”
“裴太医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我也听不明白,大爷说让三爷抓紧点。”
顾三爷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顾总管点点头。
顾知非当下愣在原地,面沉似水,季家的倒霉好像也是从哪个生病开始的。
“大爷还有什么话?”
“大爷让三爷凡事自个当心。”
顾知非眼睛一睁,当机立断道:“朱青、丁一?”
二人忙上前:“爷?”
顾知非:“准备出发。”
丁一手冲着况风娘背影一指:“那她呢?”
“你不是让爷用歪门邪道吗?”
顾知非:“爷听你的话。”
丁一:“……”
丁一:那我被扣的月银呢?
顾知非快步走到况风娘面前,掏出腰牌,往前一举。
“五城兵马司办案。”
他嗓音暗哑,但整个城门口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况风娘,你跟我走一趟吧。”
“……”
况风娘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一只大手拽住。
“得罪了!”
顾知非把人拽出队伍,一直拽到城门口,冲守城门的侍卫又一举腰牌。
那些人一瞧是顾府三爷,赶紧把厚重的朱门往边上拉开。
朱青赶着马车穿过城门,又“吁”的一声勒住缰绳,停在路边。
顾知非一指那车,“上车。”
况风娘没动,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鬼爪子,眼神儿带着勾刺。
“这么急,你们顾家谁出事了?”
本来顾三爷对老祖宗生病的事情,还有些将信将疑,心说会不会是凑巧。
她这么一说,三爷差点喊出一句“我去他娘的”。
他及时制住了这份冲动,喉结滑动几下,淡定道:“可以啊,料事如神!”
况风娘一怔。
她本来是想探一探顾府三爷着急火燎的原因,就随便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想还真探出了点什么。
“还不到时间,和祖父的事情无关。”
“你这么确定,你又不是那高人?”
况风娘看着他不说话。
顾知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
况风娘是况行嫡嫡亲的亲孙女,她都没有倒霉,还盛气凌人的在和他说话,哪轮得到顾家呢!
“不管有关无关,这事都迫在眉睫。
我知道你不待见顾家人,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有官职在身,这一路有我跟着,省心省事省力。
更重要的是……”
顾知非缓缓道:“你姓况,按理头一个倒霉的就该是你,怎么个倒霉法,你难道不怕?还敢孤身一人?”
况风娘:“……”
“看得出来,你们祖孙感情非同一般,你自己想想,你真要出点什么事,他在棺材里躺着也不安生啊!”
况风娘:“……”
“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自己爬上车,也能选择被我绑上车。”
顾知非一笑,桃花眼斜飞起来。
但话里,却每一个字都透着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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