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版古代言情《引凤台》,甜宠爱情非常打动人心,主人公分别是沈妤谢停舟,是网络作者“之知”精心力创的。文章精彩内容为:显眼了。前面的人高出她小半个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回过头来。沈妤摸了摸脸,她混进来时已经刻意涂黑了脸,眉毛也描粗,好让自己看起来粗旷一些。前面的人第三次回头,沈妤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做好了起势,这里众目睽睽若是他一喊沈妤就会暴露,只要男人一动手或是开口,她就只能先把他敲晕。男人皱着眉看了他半晌,食指指着她,“你叫……你是那......
《引凤台完整文集》精彩片段
十万大军扎营在黑雀山南侧,往后不足百里便是燕凉关。
沈仲安率领的大军如一道盾牌,横切在了西厥人和关内百姓的中间。
沈妤在跟在队伍后面,一群人行至临时的点兵校场,在一处宽阔的地方站定。
沈妤个子高挑,放在女子中间极为出挑,但是军营里一群男人面前就不那么显眼了。
前面的人高出她小半个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回过头来。
沈妤摸了摸脸,她混进来时已经刻意涂黑了脸,眉毛也描粗,好让自己看起来粗旷一些。
前面的人第三次回头,沈妤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做好了起势,这里众目睽睽若是他一喊沈妤就会暴露,只要男人一动手或是开口,她就只能先把他敲晕。
男人皱着眉看了他半晌,食指指着她,“你叫……你是那个山炮儿吧?”
沈妤:“……”你山炮,你全家都山炮!
可嘴上却笑着说:“是,是我。”
“你被分派到我们这里了?”
沈妤点头。
“你咋站这儿呢?上前边来。”男人拉了她一把,将她推到前面,自己站了沈妤刚才的位置。
军营里来来往往人数众多,年年都有人战死,年年都在征兵,每一场战役过后都会重新编队,伤亡的重新补上。
有的人刚打个照面,第二天人就没了,所以记不清人也是常有的事。
前两日刚和西厥人交锋过一次,死伤数千,西厥军死伤还要更严重,沈仲安下令追击十里后,在原地扎营。
再没有血性的汉子,经此一役之后也会斗志昂扬。
校场吼声震天,士兵列队清点人数,点到杨邦时,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到!”
这一声震聋发聩,差点没把沈妤耳膜吼穿。
她揉了揉耳朵,看见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马蹄不疾不徐地在各方阵间踱步,马上沈昭凌厉的视线缓缓从万军之中扫过。
这个距离看沈昭是模糊的,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沈妤还是下意识低头躲了一下,若是被沈昭逮到,肯定会把她绑了送回盛京。
只见沈昭停在高台上,侧头对身旁的副将说了什么,副将颔首,随即沈昭策马下了高台。
沈妤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昭,连队列动了都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赶紧的,动起来。”
他又嘀咕了一句:“你这身板咋这么单薄,风一吹就倒了吧,咋想起来从军捏?”
沈妤随着队列移动,心不在焉地回他,“家里吃不上饭,不从军就饿死了。”
杨邦道:“那和我差不多,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我就觉着吧还不如上战场杀几个西厥人,死也要拉上几个西厥蛮子垫背。”
就这说话间的功夫,沈妤一晃神就没了沈昭的踪影。
沈昭一路策马跑到主帐前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进了帐篷。
青天白日,帐内还是点了灯。
沈昭坐下道:“怕是要下雪了。”
沈仲安问:“粮草辎重晚了有十日了吧?”
“十一天了,”沈昭喝了口热茶,这是军中仅剩的老梗茶了,味道着实好不到哪去,但能提神。
他眉心拧得很紧,“辎重队那帮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我早上点过数,剩下的粮草还够撑两天。”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早在从盛京出发户部便已开始着手调配粮草辎重,可是除却第一批粮草准时到达外,后续迟迟没有消息。
沈仲安愁眉不展,“怕是在路上出了事,若是这雪下下来,粮马道更不好走,你派一队兵去接,再派个斥候出去探探。”
沈昭把马鞭扔在一边,说:“我又向甘州府借了一批粮,明日应当能运到,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批了,今年不是个丰收年,他们仓库存粮也不多,还要考虑明年春耕留种,所借的粮食最多也只够让我们多撑五天。”
甘州府就在燕凉关内,是临近关内最大的城,州府粮库存粮都不多的话,普通人家更是难。
沈仲安叹了口气,“希望辎重队能尽快赶到吧。”
沈昭这两日心里总不踏实,他说:“将军,咱们得做二手准备,七日内如果不能让西厥退兵,粮草不到的话我们将十分被动。”
两人虽是父子,但在军营时还是以职位相称。
“你有什么想法?”沈仲安问。
……
今日操练不多,主要是清点人数,全军休整。
队列一散,杨邦勾着沈妤的肩膀往帐篷走,“咱们帐子人少,前两天又折了两个兄弟,现在加你就七个人。”
说罢撩开帘子。
帐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得亏是冬日,大家冻得没脱鞋。
沈妤曾在三伏天进过营帐,里头士兵一个个打着赤膊光着脚,那味道简直感人肺腑,能让人当场飙泪。
杨邦一一介绍,“这是尤大嘴,这是阿虎,这是……”
一一介绍完毕,又拍了拍沈妤的肩膀,“这是山炮儿。”
“谁给你起这个诨名?”尤大嘴问。
尤大嘴人如其名,那张嘴大得能吞人。
沈妤也很想知道,杨邦记谁不好非把他记成山炮儿。
“你东西呢?”杨邦问道。
沈妤那包袱还藏在主帐旁边的帐子下,都是些日常用物,拿过来也不方便,况且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五日后等上辈子那场大战一过,她就撤。
“我没什么东西。”
阿虎上下打量着她,“你瘦成这样,能扛得起刀么?”
沈妤看看他,“扛你也没问题。”
尤大嘴听着就笑了,一笑那张嘴就更大,三十二颗牙都能见光,大有吞天之势。
杨邦一指,“你别笑了,仔细把新来的吓坏了。”
杨邦是个热心人,还去帮沈妤领了床被子和一身衣服。
入夜后,帐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沈妤睡不着,反复在心里推敲着上辈子的发生的事情。
在她的记忆里,传回盛京的急递是这样的。
【十月廿七,沈昭率兵突袭西厥大营被困,沈仲安率领余下士兵前去营救,监军劝说未果,沈仲安冒进追击中计,将十万大军全部葬身关外。】
军报上写得很模糊,具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整整十万人,只剩几人生还。
她前世就觉得蹊跷,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性子最为稳妥,冒进二字放在他身上着实是不大恰当。
奈何她不入朝消息闭塞,只有嫁给江敛之后才从他口中探听出些消息,那一战里,恐怕是有内鬼。
那是活生生的十万将士啊,总有人要为那一仗背负罪名,不论其中有没有疑点,沈仲安都成了罪人的最佳人选。
沈妤白日里主动揽了个活在各帐间替人送东西,趁机把营地的布局摸了个透,除了粮草处派有重兵把守外,其他地方暂时没察觉出任何异常。
单从目前形势来看,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兵败的端倪。
目前燕凉关的形势让她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撞上哪儿就顺便看看能不能留一手有备无患,中间又偷偷溜出营,去城里见了几个人。
入夜,气温骤降,又来了股北风,风里都夹着刀子,吹得人面颊发疼。
一匹骏马飞速接近营地,斥候策马狂奔,近营地大门时举起手中令牌,“急报!”
守门士兵查过令牌放人进入,斥候马都没下,直奔至主帐前。
“将军!急报!”
沈仲安睡得不踏实,听声音翻身而起,“进来。”
斥候进门后单膝跪地,“禀将军,前去接粮的队伍全军覆没,没看到辎重队的影子。”
沈仲安面色沉然,随手捞起大氅披在身上,说:“让沈昭到我帐中来一趟。”
沈昭也是刚从床爬起来,去叫他的人什么都没敢说,进帐后才听沈仲安说起此事。
沈仲安道:“接粮的队伍人不多,看样子像是被山贼劫杀。”
沈昭摇头,“接粮的队伍什么都没有带,山贼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恐怕是有人栽赃。”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危险的信号。
沈昭用力搓了把脸提神,说:“在余粮耗尽前必须速战速决,恐怕要用第二个方案了。”
沈仲安点了点头,连夜召集将领入帐商议。
傍晚,杨邦缩回帐子里。
“这风刮身上跟刀子似的,还不如直接落雪。”
尤大嘴接话,“落雪那是不成的咯,那边在调兵,估计是要干个什么事儿。”
沈妤一直注意着军营的动向,竟一直没发现出兵的迹象,并且今天才二十五,那不是比上辈子早了两天吗?
她一把抓住尤大嘴,“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尤大嘴吓了一跳,“嘘,别往外说,我有个同乡在前锋营,之前碰到他的时候说的。”
沈妤没再问,一撩帐子出了门。
尤大嘴在后面喊:“你可别说出去啊。”
沈妤在风里静了一会儿,被风吹得清醒了些,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论事情会不会按原有的路线发展,她也得提前警醒沈昭。
沈昭从主帐出来就往自己的帐子走,路上想着此战的布局,接近帐前,他目光随意一暼,抬腿走了两步之后,整个人忽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一个方向。
天色渐暗,五米之外根本看不清人。
沈昭从门口取了火把,朝着那边的人走去,越是靠近脸色越黑。
等走到那人面前时,脸上已经黑如锅底。
沈昭胸口起伏了几下,按在刀上的手抬起来,朝着人点了两下,“你给我滚进来!”
沈妤低着头,灰溜溜地跟在沈昭后头进了帐。
沈昭一进帐就把佩刀往桌案上一丢,转过身看着沈妤,“你好能耐啊,军装都穿上了,上哪儿偷的?”
“逃兵身上扒下来的。”沈妤小声说。
沈昭大步跨过去,用袖口擦着她脸上的黑污,训斥道:“你瞧你把自己弄成个什么样?!”
沈妤面颊被揩得发疼,拨开他的手,面色肃然道:“哥,你先别急着骂我,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沈昭再了解她不过,虽然是个诨性子,但是在大事上从不乱来。
“什么事?”
“你今夜是不是要突袭西厥营地?”
沈昭目光骤然一沉,盯了她半晌才问:“你从哪知道的?”
“我现在没功夫和你解释,”沈妤道:“但是今晚不行。”
沈昭回身坐在案上想了想,片刻后摇头,“时不待我,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和西厥人耗了,马上就要下雪,我们的战马不耐寒,西厥人在雪中作战比我们更甚一筹,况且……”
他没继续说下去。
沈妤走近,“是粮草撑不下去了吗?”
沈昭抬头,沈妤忽略他眼中的疑惑,继续说:“我进营有几日了,一直注意着营里的动向,后续辎重没跟上。”
沈昭沉重道:“除了第一批,后面的粮草都是问甘州府借的,城内已经没有余粮了。”
沈妤点了点头问:“粮草还能撑多久?”
“两日。”
沈妤道:“甘州内还有几座小城,再往南是长都府,我们可以从那边运粮过来。”
“你说得轻松,”沈昭在帐内的火炉上的壶里添了些水,“粮从何来?甘州府的粮还是我打欠条借的,他们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不借也不行,但是换座城人家未必会卖我们面子,况且长都府境内根本没有粮仓,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开支。”
“我们不跟衙门借,”沈妤一双眸子被火光映得晶亮,“陆氏商行遍布大周,其中不乏米粮店,我们可以问河洲的外祖母借。
沈昭眼眸亮了一下,却又很快暗淡下去。
他摇了摇头说:“来不及,就算现在马不停蹄赶往河洲,也至少要十来天,再加上征调粮食,至少需要半月以上,我们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五日,只需要再撑五日,”沈妤道:“我在四日前就已经让绿药出发去河洲了,骑的我的奔宵,想来不出四五日就能到河洲。”
“红翘我也有安排,她已经带着我的信物提前赶往长都府,令那边着手开始备粮,只要长都府的粮一到就够我们多撑几日,后续河洲过来的粮草就能续上。”
从她说出已派绿药出发去河洲时,沈昭的脸上就现出了惊疑的神色。
“你如何提前得知这些?”
还要和沈昭争一个高下,那时候她和沈昭在前面跑,沈仲安就在后头跟着,不时还能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
想到这里,沈妤只觉得心下疼痛难忍,沈嫣还有母亲在,可她从此就是一个人了。
江敛之说完就看着他,却发现他紧咬牙关,眼眶憋得通红,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他也没说什么吧?到底还是年纪小,皮薄成这样,才说他一句就要哭了。
江敛之看得一阵烦躁,敢跟他甩脸子的人还没出生。
“殿下叫我来,是又要人陪着下棋吗?”沈妤忽然抬头问。
江敛之顿了片刻,想着如今午睡被他给搅了,确实是睡不着,那便下棋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唤人进来收拾干净,两人净了手下棋。
车厢内很安静,只余落子声,两人下了半个时辰,江敛之不经意一扫,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时雨满头大汗。
“你很紧张?”
沈妤:“……”
我他妈这是给热的!
你倒是只穿一件单衣,我这一身棉袄都在冬日把我捂中暑了。
“殿下马车上的暖炉烧得很足。”沈妤旁敲侧击。
江敛之这才注意到他还是一身薄袄,“那你脱了吧。”
傻子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沈妤麻利地脱掉外甲和袄子放到一边,脱到中衣时,已经捏住绑绳却放开了手。
她里面裹了束胸,脱太少怕是能看出来。
看起来本就瘦小的人,脱了棉袄便更小了,那体格带了几分女气,倒不像是个练武的人。
江敛之看了两眼,也没管,两人自顾下着棋。
若论武艺,沈妤倒是可以和谁都拼上一拼,但是术业有专攻,她在琴棋书画上没什么造诣,只能说摸到个边角。
但江敛之似乎并不嫌弃她,自那日下棋过后,频频邀她去他车上对弈。
沈妤怀疑他其实棋艺也不怎么样,只是喜欢虐菜而已。
心情好的时候,江敛之会指点一二。
还别说,名师出高徒,几日下来,沈妤发觉自己的棋艺似乎好了不少,她也从下棋中找到不少乐趣,至少不用在外面吹冷风。
午后照旧去和江敛之下棋。
沈妤已经轻车熟路,和兮风打过招呼,进了马车就开始自顾脱衣服,一直脱到只剩下里衣和中衣。
“今日我定能撑过一个时辰。”沈妤说道。
江敛之倒了茶,说:“你要是落一子就要想一盏茶的时间,那撑上两个时辰也不是不行。”
沈妤听出他在讽刺自己棋艺不精,但她素来要强,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在心里下决心有一日一定要胜过他,学得也越发尽心,偶尔有疑惑还会向江敛之求教。
但这祖宗脾气古怪,讲不讲全凭他心情。
马车又行了一会子功夫,兮风在车外汇报,说是往前一个县城还有十多里路,照如今这个速度怕是要半夜才能进城落脚。
江敛之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要黑了。
若是今夜赶不到,就要宿再这寒风里了,沈妤知道照江敛之这一路以来的奢靡程度,他决计不会委屈自己,果然就听见他吩咐。
“先进城再说吧。”
巡防前去队伍前头通报,行进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
兮风也改为骑马跟在马车一侧。
沈妤一直想着适才兮风提到的怀唐县,往前再去七八里就是龙景峰,那里有一处地势险峻的地方,一边是山坳一边是河流,非常适合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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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兮风还真没注意到。
谢停舟脚步不停,“他脚底沾了些不属于大营里的东西。”
兮风这会儿很想再倒回去重新仔细瞧瞧,不属于大营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
次日,侍卫来报,陆氏的人昨日归还了沈昭向甘州借的粮草,已经打道回府了。
原本之前提过想要见北临世子一面,如今却悄声无息地走了。
尸体不能久放,沈妤在灵前守了几日后,谢停舟便安排了一队人马扶灵上京。
葬在边关是沈仲安的遗愿,但她现在拦不住也不能拦。
军中前几日清点过,逃兵约莫上万,沈仲安的尸体必须运回盛京,因为死要见尸,否则就会被人质疑被人诟病。
牺牲在边关的将士,不能背上逃兵的骂名。
日头高升,又到了午间领饭食的时间。
常衡没安排沈妤的去留,所以她又回到了伤兵营,和几名士兵一起负责替伤兵营领饭食。
军中艰苦,难得吃上一顿肉,今日这顿据说还是世子殿下自掏腰包犒劳军中将士的。
沈妤和尤大嘴去得不早不晚,已经有不少营排着分领饭食。
眼看就要排到他们,几名身形健壮的士兵走过来,在她肩膀上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心安理得地将他们往后挤了挤。
沈妤刚准备开口,有士兵抓住她的手臂制止,低声说:“这几个是常将军帐下的。”
沈妤抬眼看去,前面那个人正好回头,甩给她一个蔑视的眼神。
“你小子看什么?”那人上下打量着沈妤。
参军的三教九流都有,军营里兵痞子多,沈妤也见过不少,于是没搭理他。
那人干脆转过身来,环抱着胳膊问:“老子问你看什么?你聋了吗?”
那人的朋友打量了沈妤一番,说:“伤兵营的,估计是打仗把耳朵打聋了。”
众人当即大笑。
男人嗤笑了一声,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沈妤抬起头,平静道:“你再说一遍。”
男人抬着头傲慢道:“小子,别逞能,兵败了就夹起尾巴做人。”
“你再说一遍。”沈妤一字一顿道。
男人笑了,“老子说你们沈家军都是些废物,还要我们大老远从北临赶过来救,不是废物是——”
话音未落,男人便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
鼻血已经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沈妤收回拳头,平静道:“管好你的嘴。”
男人朝地上呸了口血沫,“你敢打老子。”
说着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场面顷刻间就混乱起来。
那人鼻血横流,正在气头上,举起刀就朝着沈妤劈过去。
沈妤一把推开身后的尤大嘴,身体一斜躲开,男人又攻了上来。
伙头兵管事一看情况不对,想要上前劝说,又畏于那凌厉的刀光,只敢站远了喊。
“大家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之前和男人说话那人连忙架住他的刀,“屠四!不能动刀。”
屠四动作稍滞,还想再上,已有人趁着他停顿的功夫抱住他,同他耳语了几句什么。
屠四听着脸色一变再变,脸上的愤怒稍稍收敛,再听下去,表情已从愤怒转变为恶意。
他看着沈妤道:“你今日打了我,跪下给爷爷磕个响头,爷爷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屠四个头很高,沈妤微抬着下巴看他,“要不你给我磕个响头,我也当你那几句话没说过。”
她面带挑衅,屠四刚压下的火气眼看又要卷土重来,被身旁的人一提醒,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沈昭和孔青跪在帐内。
“你起来吧。”沈仲安对着孔青说。
孔青看了眼沈昭,主将还跪着,他没敢起身。
沈仲安的副将劝说道:“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打了西厥人个措手不及不说,还运回了北营大半粮草,算是功过相抵吧。”
沈仲安看着沈昭,“你自己说。”
沈妤抢先一步道:“是我自己跟来的,去北营也是我的主意。”
“你闭嘴!”沈仲安呵斥。
沈妤抿了抿嘴,捧着茶留给沈昭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曹固你去清点一下,我有话要跟他们两兄妹说。”沈仲安对副将道。
副将知道剩下的就是家事了,他也掺和不了,领命后掀帘走了。
方一出去,就有士兵在帐外说水烧好了,已经放在沈昭帐中。
沈妤自进营就没好好洗过澡,只能趁大家睡了偷偷擦一擦,如今她浴血归来,血糊在身上干了难受得紧。
她眼巴巴地望着沈仲安,就等他开口。
沈仲安撇开脸摆了摆手说:“昭儿带你妹妹去你的帐子吧,洗完过来我有话讲。”
出了帐子,沈妤绕到沈昭的营帐后,蹲在帐子下面掏了半天,掏出个包袱来拍了拍,“幸好还在。”
沈昭笑着,无奈又无语地摇头,她这习惯还没改,跟个小耗子似的喜欢藏东西,小时候藏吃的,现在也不知道藏了什么。
沈妤扬了扬包袱,“我的衣服还有银票都在里边。”
沈昭陪着她走到帐门口,说:“你进去洗吧,我替你守着,先用温水泡一泡脚再洗。”
才走了这么一段路,两人头上肩上都盖了层白雪。
沈昭站在帐子前,士兵替他找了把伞来撑着。
军营里条件比不得家里,能冲洗冲洗就不错了,士兵还是替她找来了个不大的木桶,人挤一挤能勉强缩进去。
发凉的脚泡进水里,舒坦得沈妤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
洗了快半个时辰,水都快凉了沈妤才爬起来,整理完只觉浑身清爽。
脸上抹黑的都洗掉了,瓷白的一张小脸拢在大氅里,头发还没烤干,半湿的头发束在头顶。
沈昭看了她好几眼,这模样总算是顺眼了,“瘦了。”
“能不瘦吗?”她边走边抱怨,“你们不带我,我走得急又没路引,这一路上都没法进城,都是在树上和破庙里睡的,啃了好多顿干粮。”
沈昭撑着伞,两人并行去主帐,帐内沙盘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几名副将熬得双目通红。
沈仲安吩咐完才让众人散去,大马金刀一坐,说:“阿妤,你将西厥北大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来。”
沈妤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见吹的是北风,便在粮库南侧点火,风把火引向营帐,火势看着大其实没烧掉多少粮草,能带的都运回来了,带不了大就一把火点了。”
“孔青在后方断了他们的马道,他们追不上来,粮车太沉,加上风雪天路难行,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些。”
沈仲安像对待儿子那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一种无声的赞许。
沈仲安不免又想到,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儿呢?若是男孩儿跟着他在战场上拼杀,他也不至于这样心疼。
“适才曹固清点过粮草,加上你运回来的,最多只能撑两日,长都的粮草何时才能运来?”
“怕是还需四五日。”沈妤说。
沈仲安沉吟不语。
沈昭道:“军中有细作,昨夜突袭的事,军中几位将领都知道,暂时还无法判断出是谁。怕是西厥人知道我们粮草不足,只等三日后断粮便会发起总攻。”
沈仲安点了点头,“我连发了三封军报上报粮草的消息,盛京迟迟没有回应,这样干等下去不行,我方才也和众将商量过了,明日一早拔营,退守燕凉关内,需得把断粮这几日熬过去。”
沈妤先出帐,等沈昭回帐,没瞧见她的身影。
“她人呢?”沈昭掀了帘子出来。
士兵答话:“说是先回去歇息了,说将军如果有事就派人去帐中叫她。”
沈昭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沈妤的帐子,刚走到门口,一个壮汉掀帘出来,看见沈昭立刻行礼,“将军。”
沈昭颔首,张了张嘴,不知道沈妤在军中的化名不知道怎么问。
只好说:“她呢?”
杨邦问:“谁呀?”
“你们帐的新兵。”
“喔。”杨邦恍然大悟,“您说山炮儿啊,刚进去睡了。”
沈昭眉毛抽了抽,好样的,山炮儿!
他直接进帐,看见通铺脚落里窝着的人,眉毛止不住又要跳了。
“山炮儿。”沈昭咬牙切齿地喊了声。
通铺角落里的人没动静。
帐中数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尤大嘴接话,“他早晨才回来,说是去其他队帮忙去了,刚睡下。”
沈昭冷不丁转头望去,被那张大嘴吓了一跳,直接上前将沈妤从通铺拉起来,“山炮儿,跟我走。”
沈妤迷迷糊糊跟在后面,听着沈昭在前一直数落。
“你好歹是一……是一姑娘,”他放轻了声音,“和一群男人滚个大通铺像什么样?”
沈妤半睁着眼,“我睡的角落里,而且盖的自己的被子,事急从权,我现在就差不多是个男人。”
沈昭在她头上薅了一把,带着她回到自己帐内,在帐中拉了张布帘子隔开,“今日起你就在这里歇着。”
人得杀,供词也要留,看来这人倒是个长脑子的。
兮风肃然道:“会不会是哪路江湖侠士?”
江敛之半睁开眼哂笑了一声,“江湖侠士路子可没这么野。”
兮风点了点头,“这倒是。”
江敛之道:“胡兴旺浑身上下没留下块好皮,若不是有什么仇怨,恐怕下不了这样的手。”
如果是仇怨,那这范围太大,还真不好确认目标。
晨起时侍卫来报,昨夜又死了人,甘州通判的尸首被人挂在城墙上,又有一张供词。
江敛之还没起身,撑着头听汇报,“我记得除了胡兴旺,其他人都收押了。”
兮风道:“是,胡兴旺是因守备军需要交接所以暂未收押,但此事牵连甚广,牵涉其中的人不少,通判这种并未涉及机密的是关押在州府衙门的大牢内。”
江敛之神色浮动,“这人功夫很好,州府大牢管理虽然松懈,但要运一个大活人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座下常衡忍不住插话,“殿下怎知是活着运出来,不是死了再带走?死了再运出来方便多了。”
江敛之扫他一眼,“既有供词,他能在大牢内严刑逼供?”
常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过既然留有供词,那就不是同党来灭口。”
“看好梁建方,这人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出事,只要留下他,盛京有的是人夜不能寐。”
江敛之起身,接过兮风递来的氅衣,视线落在了翘头衣架上那件缺了袖子的外袍上。
他动作稍顿,侧头问:“时雨呢?”
“时雨?”兮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时雨是谁。
不是至关重要的人,兮风哪有关注,只叫暗卫盯着,现下赶紧让人去问。
少顷暗卫来报:“还在沈将军的灵帐里。”
“没离开过?”
“没有,”暗卫说:“除了昨日进城跟丢,不过两个时辰便回来了,其他时间除了如厕之外没有再离开灵帐,”
江敛之若有所思,常衡问道:“殿下怀疑是他?”
江敛之不言,披好大氅走出营帐,朝着停灵的营帐径直走去。
帐前卫兵见他来,老远就准备行礼。
江敛之一摆手制止,走到灵帐前停顿了片刻,掀开帘子进去了。
沈妤跪在棺椁前,听见脚步声回头,“殿下。”
帐内为了保温没有燃火盆,寒气逼人,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
江敛之从兮风手里接过一炷香,对着棺椁拜了一拜,这才看向沈妤。
“既然替沈将军守灵,那你也来上一炷香吧。”
沈妤抬头看了一眼,她不是什么人物,自然轮不到江敛之的近卫来伺候她。
跪得太久不过血,她撑着地面,费了些力才挪动了腿,脸上顿时显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敬完香,她又跪了回去。
江敛之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离开前停在门口,“常衡惜才,念你功夫不错想收入麾下,大夫花费不少心力才将你救回来,莫要费了他一番好意。”
沈妤不抬头,盯着他的靴子,“谢殿下挂念。”
目送江敛之出帐,沈妤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知为何,江敛之此人总会给她一种压迫感,那双冷淡的眸子锁住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能轻易将人看穿。
兮风跟在江敛之后面出去,待走得远了才开口。
“殿下,看来这人没什么可疑。”
所谓上香,不过都是为了看时雨的反应,她的所有行动都很合理,跪坐太久的行动不便,还有舒展时面上露出的神色。
江敛之勾唇淡笑,“你难道没注意到他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