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现已完结,主要人物是沈妤江敛之,文章的原创作者叫做“之知”,非常的有看点,小说精彩剧情讲述的是:勾勾地看着她,一双通红的眼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他终于,又见到她了。前世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小院门口的灯笼再也不亮,他每每经过都是一片黑暗,才知道那几年她曾每日提着灯笼站在那个地方等他归家。想到这里,江敛之痛苦地闭了闭眼,前世如心脏剥离般的痛苦到了此生依旧没能减轻。他想再叫她一声阿妤,可是如今他不能。......
《精品全篇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精彩片段
江夫人出门时高高兴兴,归来时悲悲戚戚。
进门便问:“敛之回来了吗?”
门房回话:“回夫人,少爷回了有一阵了,还让小的见夫人回来便差人去通报一声。”
江夫人面色阴沉,“不用通报了,我亲自去找他。”
江敛之喜静,书房设在江府那一汪静湖的北边。
江夫人找到人时,江敛之正立在湖边望着湖水,目光有些深远。
已是深秋,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色长衫,迎着风凭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江夫人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想法也歇了,招了小厮去替他拿披风。
听见身后的脚步,江敛之转过身,“母亲,今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江夫人打断他,“我与你直说了,那沈妤不能进我江家门。”
江敛之眉心一蹙,“为何?”
江夫人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不由质问道:“你让我上门之前怎么没提过她是个残废的事?”
江敛之脑中轰的一声,“残废?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夫人不忿地说:“她一条腿是瘸的,据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我就说好好一个大小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
江夫人看向他,“该不会你也不知道吧?那定是给那丫头骗了。”
“那个沈妤恨不能明日就嫁过来,瘸了一条腿还将我撵到了大门口,害我摔了一跤。”
“盛京不乏才貌双全的小姐,你也莫急,回头我好好给你瞧上一瞧。”
江夫人自顾说了半天,这才注意到江敛之已经走神。
“敛之?”
江敛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江夫人看他的反应,略放下心,将披风递给他,又数落了一番江敛之的小厮才走。
转过月洞门,回头还能瞧见江敛之还立在湖边。
江夫人摇了摇头,边走边嘀咕:“你说他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总站在那里,这湖都看了几十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
盛京繁华,这个时节没有宵禁,月上中天街道上还有不少叫卖的小贩和行人。
看着倒是个太平年,谁能想到两日后厥西大军会来进犯。
城东全是青砖绿瓦的高门大户,将军府身在其中却算不得豪华。
二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一辆马车停在将军府后门。
车辆刚停稳,沈妤准备下车,就听车夫说了声:“小姐稍等。”
然后冲着那暗处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沈妤撩开帘子望去,后门院墙下停着一辆马车,也不知在那停了多久,马儿不耐烦地在原地打着哼哧。
车沿坐着两人,稍矮些的那个下车,站在车旁朝这边一拱手说:“车上可是沈将军家的小姐?”
后门光线昏暗,檐下挂着两个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正是,”沈妤道:“找我何事?”
“沈小姐稍待。”
小厮从说着回身打帘子,一个身型高挑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
那人的身形,沈妤太熟悉了。
没想到刚重生回来第三天,她就见到了江敛之。
她内心狂跳,手不自觉探向软靴中的匕首。
“小姐,你在干嘛?”绿药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妤的动作。
沈妤一惊,连忙缩回手,就这一会儿功夫,江敛之已经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想躲开这个人,因为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拿刀抹了江敛之的脖子,杀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况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死,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江敛行至到车旁,“沈小姐。”
绿药冲着沈妤挤眉弄眼,“小姐,是江……”
沈妤一把捂住绿药的嘴将她塞进车厢里,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你是谁?”
江敛之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双通红的眼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前世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小院门口的灯笼再也不亮,他每每经过都是一片黑暗,才知道那几年她曾每日提着灯笼站在那个地方等他归家。
想到这里,江敛之痛苦地闭了闭眼,前世如心脏剥离般的痛苦到了此生依旧没能减轻。
他想再叫她一声阿妤,可是如今他不能。
不过一切都还早不是吗?比他们上辈子的遇见更早。
见她还在看着自己,江敛之望着她浅笑,“沈小姐,我姓江名寂,字……”
“喔~”沈妤长长地应了一声道:“名妓啊,幸会幸会。”
江敛之身后的侍从面色肃然,“我家大人——”
“无妨,”江敛之抬手打断,“家母两日前曾上门提亲,沈小姐想必知道此事。”
沈妤淡然道:“当然知道,当时江夫人可是逃出的将军府,可见对上门提亲一事非常后悔。”
江敛之抬眸望去,门口灯光昏黄,只看清沈妤半边侧颜,美人在灯下总能凭添上三分颜色,让原本就姿容出众的她看上去更加娇艳。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连扬在风里的头发丝都透着朝气,只是她眉眼间似乎有些许敌意。
江敛之蹙眉。
是了,这两日京中有传言,说沈将军府上的大小姐一条腿瘸了,这消息多半是他母亲传出去的,她对自己有敌意也正常,是该好好给她道个歉的。
“京中关于沈小姐的传言,我在这里代我母亲向你致歉。”
沈妤客套道:“江大人言重了,我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江敛之眉心一松,“你唤我小字敛之。”
“抱歉,不熟,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江敛之颔首,“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不论我父母怎么看,我想娶你。”
沈妤心中微动,忽然想起他当初要纳妾时也是这般坚决。
“哪怕我是个瘸子你也娶?”她问。
江敛之不动声色地又往前迈了一步,那张俊脸已经在灯下显现出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妤的脸,肯定地说:“哪怕你是个瘸子,我也娶你。”
沈妤与他对视,脸还是那张脸,风度翩翩品貌非凡,只是如今这个人和这张脸已再难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那你的那位青梅竹马的林小姐呢?”
江敛之愣了一下,当即道:“我与她——”
沈妤先一步打断,“我可是听说当初林家家眷发配往冲州的时候,江大人曾策马送出几十里。”
江敛之的表情有些难看。
沈妤弯腰钻出马车,江敛之下意识伸手扶她,她已经避开他的手跳了下来,落地平稳轻盈,哪有半分行动不便的样子。
江敛之何等聪明,一下就猜到瘸腿多半是她装出来的。
沈妤扬声道:“我也有句话要同大人说。”
“我不会嫁给你。”她认真重复了一遍,“哪怕我是个瘸子。”
谢停舟拂袖而去,常衡撞了撞季武的肩,低声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断袖?”
季武拿眼横他,“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可以这么说。”
沈妤烧得神志不清。
梦里一时是前世的种种,一时是父亲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
哥哥呢?沈昭在哪儿?孔青在哪儿?他找到他了吗?
燕凉关的风似乎没那么冷了,只是天色很暗,像暗红的血从天际沉下来。
沈妤深一脚前一脚的在雪地里走着,每踏出一步,都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下沉。
她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还有无数只手在血液里挣扎着。
她好像走不动了。
远处风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低头,往前看。”
“爹!”沈妤喊了一声,冲着声音的方向蹒跚前行。
远方的身影越来越近,那高高的城墙上,沈仲安立在风里。
他朝她伸出手,“上来看看,看见什么了吗?”
沈妤举目远眺,“是尸海。”
沈仲安摇头,“丫头啊,你看错了方向,回头——”
沈妤转过身,朝着城内望去。
“丫头,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
“你看,历史没有重演,你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我们拖住了时间,燕凉关没破,甘州城没有被屠,这便是你存在的意义。”
沈妤拼命摇头,“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沈仲安笑了,“你娘等着我呢,她等得太久了。”
“那你们等着我,我也来。”
沈仲安摇头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妤,你能救更多的人,你明白吗?”
身影渐渐淡去,沈妤拼了命地往前,却抓不住一片衣摆。
“爹!”
沈妤颤抖着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小刀在胸腔里割,眼皮很沉,她没有睁开,感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唇边,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沈妤睁眼看去,喂药的药童立刻被吓了一跳。
药碗哐啷一声打翻在地,药童看着床上的沈妤,惊喜道:“你醒啦。”
沈妤转过头,看见药童已经起身,不一会儿帐子里就进来一名年纪颇大的大夫。
大夫一进门就拉住她的手把脉,然后吩咐药童再去重新盛一碗煎好的药进来。
伤者太多,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大夫都是从城里临时征招过来的。
这人得了常将军的特殊照顾,得把命给他保下来,原本药都已经喂不进去,没曾想竟自己醒过来了。
“这是哪儿?”沈妤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如蚊蝇,喉咙干哑得厉害。
“是伤兵营,”老大夫说:“你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
沈妤静了静,想要翻身起来,刚离开床面又倒了下去。
“别动。”
沈妤喘着气,“我……不,沈将军,的遗体呢?”
大夫道:“这你不用担心,世子殿下专门给沈将军设了灵,如今就停在帐子里呢。”
沈妤松了口气,此刻才发现掌中触感有些不对。
手里是一条缀着云纹的断帛,一侧断面相当整齐,像是被利刃斩断。
“这是什么?”她问。
药童刚巧端着药进来,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就握着呢,我们怎么扯都扯不动。”
那一战后第五天,经过这几日的医治,沈妤终于能够下床。
据闻这一战伤兵三千,有许多撑不下去的,日日都有尸体被抬出伤兵营。
药童没能拦住沈妤,让她遛出了帐子,整个伤兵营找遍,也没有找到沈昭和孔青。
十万大军扎营在黑雀山南侧,往后不足百里便是燕凉关。
沈仲安率领的大军如一道盾牌,横切在了西厥人和关内百姓的中间。
沈妤在跟在队伍后面,一群人行至临时的点兵校场,在一处宽阔的地方站定。
沈妤个子高挑,放在女子中间极为出挑,但是军营里一群男人面前就不那么显眼了。
前面的人高出她小半个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回过头来。
沈妤摸了摸脸,她混进来时已经刻意涂黑了脸,眉毛也描粗,好让自己看起来粗旷一些。
前面的人第三次回头,沈妤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做好了起势,这里众目睽睽若是他一喊沈妤就会暴露,只要男人一动手或是开口,她就只能先把他敲晕。
男人皱着眉看了他半晌,食指指着她,“你叫……你是那个山炮儿吧?”
沈妤:“……”你山炮,你全家都山炮!
可嘴上却笑着说:“是,是我。”
“你被分派到我们这里了?”
沈妤点头。
“你咋站这儿呢?上前边来。”男人拉了她一把,将她推到前面,自己站了沈妤刚才的位置。
军营里来来往往人数众多,年年都有人战死,年年都在征兵,每一场战役过后都会重新编队,伤亡的重新补上。
有的人刚打个照面,第二天人就没了,所以记不清人也是常有的事。
前两日刚和西厥人交锋过一次,死伤数千,西厥军死伤还要更严重,沈仲安下令追击十里后,在原地扎营。
再没有血性的汉子,经此一役之后也会斗志昂扬。
校场吼声震天,士兵列队清点人数,点到杨邦时,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到!”
这一声震聋发聩,差点没把沈妤耳膜吼穿。
她揉了揉耳朵,看见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马蹄不疾不徐地在各方阵间踱步,马上沈昭凌厉的视线缓缓从万军之中扫过。
这个距离看沈昭是模糊的,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沈妤还是下意识低头躲了一下,若是被沈昭逮到,肯定会把她绑了送回盛京。
只见沈昭停在高台上,侧头对身旁的副将说了什么,副将颔首,随即沈昭策马下了高台。
沈妤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昭,连队列动了都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赶紧的,动起来。”
他又嘀咕了一句:“你这身板咋这么单薄,风一吹就倒了吧,咋想起来从军捏?”
沈妤随着队列移动,心不在焉地回他,“家里吃不上饭,不从军就饿死了。”
杨邦道:“那和我差不多,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我就觉着吧还不如上战场杀几个西厥人,死也要拉上几个西厥蛮子垫背。”
就这说话间的功夫,沈妤一晃神就没了沈昭的踪影。
沈昭一路策马跑到主帐前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进了帐篷。
青天白日,帐内还是点了灯。
沈昭坐下道:“怕是要下雪了。”
沈仲安问:“粮草辎重晚了有十日了吧?”
“十一天了,”沈昭喝了口热茶,这是军中仅剩的老梗茶了,味道着实好不到哪去,但能提神。
他眉心拧得很紧,“辎重队那帮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我早上点过数,剩下的粮草还够撑两天。”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早在从盛京出发户部便已开始着手调配粮草辎重,可是除却第一批粮草准时到达外,后续迟迟没有消息。
沈仲安愁眉不展,“怕是在路上出了事,若是这雪下下来,粮马道更不好走,你派一队兵去接,再派个斥候出去探探。”
沈昭把马鞭扔在一边,说:“我又向甘州府借了一批粮,明日应当能运到,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批了,今年不是个丰收年,他们仓库存粮也不多,还要考虑明年春耕留种,所借的粮食最多也只够让我们多撑五天。”
甘州府就在燕凉关内,是临近关内最大的城,州府粮库存粮都不多的话,普通人家更是难。
沈仲安叹了口气,“希望辎重队能尽快赶到吧。”
沈昭这两日心里总不踏实,他说:“将军,咱们得做二手准备,七日内如果不能让西厥退兵,粮草不到的话我们将十分被动。”
两人虽是父子,但在军营时还是以职位相称。
“你有什么想法?”沈仲安问。
……
今日操练不多,主要是清点人数,全军休整。
队列一散,杨邦勾着沈妤的肩膀往帐篷走,“咱们帐子人少,前两天又折了两个兄弟,现在加你就七个人。”
说罢撩开帘子。
帐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得亏是冬日,大家冻得没脱鞋。
沈妤曾在三伏天进过营帐,里头士兵一个个打着赤膊光着脚,那味道简直感人肺腑,能让人当场飙泪。
杨邦一一介绍,“这是尤大嘴,这是阿虎,这是……”
一一介绍完毕,又拍了拍沈妤的肩膀,“这是山炮儿。”
“谁给你起这个诨名?”尤大嘴问。
尤大嘴人如其名,那张嘴大得能吞人。
沈妤也很想知道,杨邦记谁不好非把他记成山炮儿。
“你东西呢?”杨邦问道。
沈妤那包袱还藏在主帐旁边的帐子下,都是些日常用物,拿过来也不方便,况且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五日后等上辈子那场大战一过,她就撤。
“我没什么东西。”
阿虎上下打量着她,“你瘦成这样,能扛得起刀么?”
沈妤看看他,“扛你也没问题。”
尤大嘴听着就笑了,一笑那张嘴就更大,三十二颗牙都能见光,大有吞天之势。
杨邦一指,“你别笑了,仔细把新来的吓坏了。”
杨邦是个热心人,还去帮沈妤领了床被子和一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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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掐我一下。”尤大嘴说。
杨邦看得正入神没搭理他。
尤大嘴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杨邦惊呼一声,“你掐我做什么?”
“我没做梦啊。”尤大嘴道:“这真是山炮儿?”
“这真是山炮儿?!”尤大嘴又问了一遍,激动地揽住杨邦的肩,“真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山炮儿!”
林清漓和常衡几人站在校场边的高台上,几人视目能力都不错,擂台上一招一式都看得非常清楚。
少年身若游龙,扎、刺、挞、抨、挑、点、拨,招招都在压着屠四打。
常衡撑着栏杆眺望,口中赞叹不已,“我就说这小子功夫不错,不亏我费尽心力把他这条小命捡回来。”
韩季武目不转睛地看着,还不忘呛他,“刚才是谁说他打不过屠四的?”
常衡死活不认,“我说了吗?我说了吗?我没说啊 ,我就说让屠四下手不要太重,都是自己人嘛,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手下的两员大将。”
“还不是你手下的兵。”韩季武说:“时雨现在还是伤兵营的。”
“早晚都是我的。”常衡得意地说。
场上屠四已经面颊涨红,每次都是堪堪抵挡住攻击,他知道对方在等他自己认输。
军中男儿可以战死但不可退缩,输了不重要,但是先低头认输那就是连仅剩的一点血性都没了。
几人看了一会儿,面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因为旁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将屠四拿下,时雨却一直在与屠四周旋,逗着人玩。
林清漓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但性子还要好好收一收。”
他顿了顿,转头问常衡:“你收得下来?”
“殿下小看我了不是?就没我收不下来的兵。”常衡一拍栏杆说。
林清漓望着台下。
九十五招,九十六招……九十九招,刚好一百。
擂台上,沈妤在一声惊呼中挑掉了屠四的枪,白蜡杆子抵在屠四喉咙,堪堪只离了一寸的距离。
场上响起了喝彩,夹杂着一句嘹亮的:“好样的,山炮儿!”
沈妤:“……”
山炮儿你大爷,我谢谢你。
少年迎着风,发丝飞舞。
屠四剧烈喘息,看着时雨收回白蜡杆,随手一丢,白蜡杆子冲天而起,落下时正好放入了武器架中。
屠四抱拳,刚想说自己输了,时雨已经开口。
“这就是你们青云卫的水平?”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
她嗓音清亮,带着一股少年感,把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场上一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台上的人。
不过赢了一场,就敢轻视青云卫,他哪儿来的胆子?
人家刚千里奔袭来救了人,结果转头就说你们青云卫水平不行,将士们岂能忍?
尤大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杨邦问:“他这是要干嘛啊?这不是找打么?”
杨邦面色微沉,“不知道。”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杨邦和尤大嘴看得出他其实是个低调内敛的人,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才知道他武艺居然这么好。
但是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恰好背离了他往日的行事作风,是赢了一场便得意忘形?还是他在谋划什么?
“我来会一会你!”一名猿臂狼腰的壮汉撑着擂台一下跳了上去。
落地时步伐稳健,甚至激起了地上的灰,看得出下盘相当地稳。
台下众将士顿时一阵叫好。
屠四性子急躁,在军中惹过不少人,但这一刻,青云卫同仇敌忾,一致把枪口对准了时雨。
从出生起便身处高位,这辈子注定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吃饭了。”老人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江敛之颔首走过去,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肚子空得反酸有些难受。
大雪的冬日里青菜稀罕,饭桌上都是些腌菜土豆,两只红鸡蛋,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野鸭汤,算是非常丰盛了。
沈妤很感激,萍水相逢,老人就拿出自己的所有来招待他们,可惜她现在身无分文。
她想着老人年纪大了肯定是舍不得离家的,等回去之后就派人来,给爷爷修葺下茅屋,再给些银两,这样就能确保他晚年无忧,爷爷也不用拖着年迈的身体上山去打猎了。
江敛之的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一看就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老人也不敢和他搭话,倒是和沈妤聊得十分投机。
“村头那家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打了只野鸡送去,这红鸡蛋就是他们给的。”
老人把红鸡蛋推到两人面前,他去送东西的时候没说自家有客,所以人家只给了两个。
沈妤推拒,笑着说:“我不爱吃鸡蛋,爷爷您吃吧。”
老人把两只鸡蛋都放在江敛之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你吃吧,正好补补身体。”
江敛之看着鸡蛋没说话,红鸡蛋让他陷入了一段不太好的回忆。
手臂冷不丁被人拐了一下,筷子把碗里的米饭都挑了一坨出去。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时雨,用眼神问他拐自己干什么。
时雨冲他使眼色。
见他不明白,压低了声音道:“你随和一些。”
江敛之抿了抿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转头就见老人拿着碗,心疼地把他刚才弄掉的米饭拨到自己碗里。
江敛之心中动容,看了一眼碗中还没动过的米饭,往老人碗中拨了一些,老人见状想要推拒,又碍于他的脸色不敢动,拿着筷子干着急,一直说够了够了。
“老丈家中几口人?”饭吃到一半,江敛之主动开口。
老丈说:“原先好几口,有老伴儿还有两个儿子。”
“那他们人呢?”沈妤问完发现江敛之看了自己一眼。
“如今就只剩我一个咯,”老丈看着桌面说:“两个儿子都从了军,上了前线就没再回来,儿媳妇就跑了,剩下个半大的孙子病了没能拉扯大,老伴儿伤心难过,后来也跟着去了,现在就大黄陪着我咯。”
沈妤知道江敛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和老丈可不就是一样么?亲人都在战场上死光了只剩下自己。
她还好些,好歹还有远在河州疼她到骨子里的外祖母,还有虽然不亲近但是有血缘的妹妹沈嫣,但老丈是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敛之看见他的眼又红了。
沈妤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笑起来,“爷爷您要是不嫌弃,以后就把我当孙子看,我得空了就来看您。”
老人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一看就是贵人,哪能认我一个老汉当爷爷,说出去叫人笑话,使不得的。”
“我没见过我爷爷,”沈妤说:“见到您就亲,都喊了那么多次爷爷了,您不认也不行。”
沈妤的爷爷也是死在战场上的,那时沈仲安还没成亲,扛着刀就上了战场。
哪有高门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常年镇守边关的将领?况且那时候沈仲安还没杀出名堂。
沈妤一笑,又道:“况且我一看夫人相貌,就是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婆母,以后我嫁过去肯定能相处得特别好,咱们还能时常一同出门逛街。”
逛街?
一听这词,江夫人脑子中就浮现出她拉着个瘸子出门的画面,周围众人对其指指点点,以后还让她在夫人堆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不行不行,这桩婚事一定不能成。
江夫人抬手抚了抚额,皱着眉道:“今日外头风大,恐怕是吹了风,我这头怎么忽然就疼起来了呢。”
身后丫鬟会意,刚准备上前。
“我来,”沈妤将袖子一撩,“夫人您别看我腿瘸,但是我按摩的功夫可好了,奔宵头疼就是我治的。”
“奔宵是谁?”江夫人随口一问。
沈昭握拳抵在鼻下咳嗽了两声,强忍着笑意接话,“奔宵是舍妹的爱马。”
江夫人眉毛抽搐了下,差点没给她气死,居然拿马来和她比。
沈仲安瞧了一会儿,唯恐沈妤再闹下去不好收场,试探着问:“那这门婚事可要定下来?”
“不急不急,”江夫人连忙接话,一只手臂被沈妤拉着拨也拨不开,被她扯得生疼。
“这件事还没跟我家老爷提过,今日只是来通个气,回头还是要和他先商量一下再说。”
江夫人又找了不少理由,把信口开河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见沈仲安点了头,连忙带上丫鬟离开。
“夫人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表演才艺呢?我拎大缸的功夫可好了。”
江夫人走得急边说:“不用了,留步。”
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沈妤瘸着腿张牙舞爪地在后面追,真不知道她一跛一跛地怎么还能跑得那么快。
江夫人唯恐被她拉住,越走越快,连仪态都不顾了,经过一道门槛时直接绊得扑在地上,旁边丫鬟一左一右扶起她几乎是是将江夫人架着逃难似的跑了。
好不容易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江夫人感觉已经没了半条命。
看着人走远,沈妤渐渐收了笑容。
上辈子父亲和哥哥出征是在九月初十,算起来也没几日了,这辈子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去边关。
便是这几日了,得想个法子才行。
沈妤边想边往回走,刚到门口,便看见沈仲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一下。
“简直胡闹!”
若是在上辈子,这种场面沈妤定是吓破了胆,但是重活一世,连盛怒中的父亲她也是十分想念。
沈仲安指着她骂道:“你知不知道她要是将把瘸腿的事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我看你以后就别嫁人了,当个老姑婆算了。”
“不嫁最好。”沈妤小声地说:“我就想在爹身边当个老姑娘。”
练武之人耳力好,这句话没能逃过沈仲安的耳朵。
这话让沈仲安骂都无从下手,四下张望了一圈,随手抄起个东西佯装要揍她。
沈妤连忙躲到沈昭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大哥,爹要揍我。”
沈昭笑着说:“奉劝你赶紧认错。”
“爹,我错啦。”
猛地被人抱住,沈仲安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
沈妤抱着沈仲安,只觉得还能听到父亲骂她真好,还能看见哥哥真好。
自沈妤十二岁之后,便不太与他亲近了,如今她忽然这样,沈仲安只觉得心口发软,深深叹了口气说: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沈妤用力点头,抬起眼皮看见了旁边哥哥沈昭,松开父亲又上前抱住哥哥的胳膊。
沈昭低眉敛眸,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上哪儿学的这么一招?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沈妤抬起头眨了眨眼道:“无师自通。”
正厅与偏厅间隔着黑漆葵纹隔扇,门廊上还装了珠帘。
沈夫人从头到尾看完了厅上的一切,铁着脸离开,行至抄手游廊才道:“看见了吧,咱们母女俩就是外人,他们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三口。”
沈仲安原配是河洲商户陆氏的嫡女,说是商户,却也不是普通商户能比的,陆氏商户遍及大周。
而她是沈仲安的继室,沈仲安原配早亡,诚安候为了拉拢他,便将诚安候夫人的一个远房表妹嫁给了沈仲安,便是现在的沈夫人。
虽然沈仲安待她也算相敬如宾,但半路夫妻哪有一路扶持过来的情意,只能说凑合着过吧。
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面,不过担着将军夫人这个名头,难免心生怨念。
沈嫣垂着头跟在她身后不说话。
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好歹在你爹面前露个脸,否则他沈仲安怕是已经忘了这个家还有一个女儿。”
沈嫣咬了咬下唇说:“父亲没忘,昨日还同我说了好些话。”
沈夫人嗤笑道:“你没瞧见她沈妤在你爹面前那模样,你在你爹面前畏畏缩缩,就你这样靠什么和沈妤争?”
沈夫人说得沈嫣心烦,她难得出声反驳,“我不和姐姐争,姐姐待我好,但凡有好东西都紧着我。”
“紧着你?”沈夫人摆手让下人退开,“她不要的当然给你,哪次河洲送东西过来不是她先挑?挑剩了再给你?”
“那是姐姐的外祖母,不是我的,送来的东西原本就没我的份。”
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端着将军夫人的架子,就差指着沈嫣的鼻子骂了,看着院子里还有不少下人,只好一甩袖子走了。
“小姐,我们回吗?”丫鬟问道。
沈嫣在原地站了片刻,望着正厅的方向,眸中有些许黯然,“回吧。”
大黄兴奋地摇起了尾巴,撒丫子围着他转了一圈。
谢停舟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样子真如他所说,不仅讨人喜欢,连狗都喜欢他。
不像谢停舟,大黄每次见了他都夹着尾巴动也不敢动,在某些方面,狗比人要敏感得多,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沈妤走到院门口才发现屋檐下站了个人。
她惊讶道:“你怎么也没睡?”
“怎么这么晚?”谢停舟问,回到房间点上了油灯。
“事情有点多,所以晚了一点,”沈妤把包袱放在桌上摊开。
里面除了伤药和草药,还有一套衣服。
沈妤说:“这衣服料子粗糙,只能先将就一下。”
谢停舟身上那一身雍容华贵,太扎眼了,毕竟是在村里,还有不少户人家,容易暴露。
谢停舟接过来,一不小心指尖相碰,触手都是冰凉。
“你哪来的钱?”
沈妤微微得意,“说了我有办法,反正不是偷的。”
谢停舟看了他一眼,“老丈在锅里给你留了饭。”
沈妤正饿着,赶忙往灶房跑,还不忘说一句,“你等我回来给你上药。”
谢停舟闻言,拿起的伤药又放下了。
沈妤吃完饭进来,谢停舟还坐在桌边。
她顺手掩上房门,走过去给他伤药,先是后背,然后是手臂。
屋里没有点炉子,门缝里窜进来一阵风。
沈妤看着谢停舟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忙说道:“很快,很快就好了。”
谢停舟垂眸,看见他眼睫微动,又平淡地移开了目光。
屋子里太静,沈妤找着话题,“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晚回来是自己偷偷跑了?或者投敌去给他们通风报信?”
事实上,方才谢停舟脑中确实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那只是一种习惯。
他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轻信任何人,因为太多的人想要他的命,但对时雨……
他思忖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时雨的脸,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但身体的本能又在排斥这种信任。
沈妤没听见他的回答,一边上药,兀自解释道:“我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买完东西又去探听了些消息,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
“什么消息?”谢停舟问。
沈妤说:“有从怀唐县回来的人说怀唐县令如今大张旗鼓地在找人,我听描述应当是在找殿下,我们明日就能先去县城,再由怀唐县令派人护送上京。”
谢停舟沉默着,思考了少顷,这才道:“不能去。”
“为什么?”沈妤正好包扎完,抬起头问。
谢停舟道:“此次来灭口的人少说三百,怀唐不是大城,这样一大批人从县里过,县令不可能不知道。”
沈妤被他点醒,“所以你怀疑怀唐县令是对方的人。”
谢停舟低头看了看手臂,不再是之前撕下来的破布条,这次换成了纱布,包扎得很好。
“怀唐县山匪横行,官府出面围剿了数次,却还没剿干净,为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每次围剿都象征性抓几个山匪,动摇不了根基,山匪和县衙分赃,县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人,有利益就能推动。”
沈妤点了点头,“那我们怎么办?”
谢停舟望着从窗口落进来的月光,沉吟片刻说:“休息两日就出发吧,绕道平潭。”
沈妤想了想,“从平潭县绕道,那要绕上百里路,如今又没有代步工具,你身体受得了吗?你的伤口……”
刚才换药的时候,那伤口看着都吓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