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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再见!”林小星抬起胖嘟嘟的小手冲程知予挥了挥,转身进了校门。

目送着林小星进了霖海二小的主楼,程知予转身招来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霖海市电视台。

“喂,仲昊,晚上别忘了接小星,还有,打扫一下房间,别让你那些莺莺燕燕留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污了小星的眼。”下了出租车,程知予边打电话边过马路,一切都嘱咐过了,这才安下了心。

“知予,有你的信。”

一刚到电视台门口,程知予便被收发室的李阿姨叫住。

她停住脚步,抿唇笑了笑,从李阿姨手中接过白色的信封。

“这年头还能坚持写信不容易啊,是男朋友吗?”每个月的月初,整理信件的时候总会有这姑娘的信,李阿姨有些好奇,张口问了出来。

“你这老婆子,天天东家长李家短的,现在八卦都八到人家小姑娘头上了是吗?知予你快去打卡,可别迟到了。”刘叔和李阿姨是两口子,退休之后就每天在收发室陪着自家老婆,嘴上天天嘟囔着嫌弃,可实际上两个人恩爱得很。

“没关系的刘叔。”程知予微微一笑,“不是男朋友,是朋友。”说完,她又笑了笑,对着老两口摆摆手,“我先去上班啦。”

“这小姑娘,一下班老有小伙子跟在后面,就是没见过有人来送她上班。”李阿姨望着程知予的背影,若有所思。

“眼界儿高呗,前些日子她刚来的时候公司小马鞍前马后的,那叫一个殷勤。这才过了几个礼拜,就消停了。

估计呀……”刘叔压低声音,“是被发好人卡咯!”

李阿姨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好人卡,真是不容易……”

声音越来越远,在已经听不清两个人的对话时,程知予微微笑了笑,摸了摸信封右下角的“白”字,将信拢在怀里,嘴角上扬,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程知予,22岁,大学刚毕业,松江市人。

程知予是在霖海市读的大学,大四的时候开始在霖海市电视台实习,因为表现好,还没毕业,就签了三方合同,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这里。

说起来是顺理成章,可是真的签合同之前,她也做了好一顿思想斗争。

为什么?简而言之,她爱的人在松江,可是林小星在霖海。

兵荒马乱的早上就这么开始了,程知予望着自己桌上堆着的一摞资料,无奈地把信插进了抽屉里的大厚辞典中。

她在电视台的工作嘛,说的好听一点,是主持人助理,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碎催。

霖海市电视台的王牌节目——颇有微辞,由当红女主播许微微主持。自从大学的时候跟室友一起看过一期颇有微辞,程知予便迷上了这个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说的女主播,这份工作,一开始也是冲着许微微来的。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自从跟了许微微,程知予除了对她每一期采访的嘉宾了如指掌之外,对自己曾经偶像的评价,只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敬而远之。

“知予来了。”马征从自己的小格子里探了探头,对程知予笑了笑,努努嘴说:“刚才微微姐拿过来的,说后天就要采访,让你把资料翻译好了之后赶紧整理出来。”

“后天?”程知予翻了翻已经打印好的A4纸,足足68页。“可是我记得后天不是安排了采访林氏集团的林总吗?”她拿出来这个月的行程单,捋着日期找到6月9日,“你看,就是林总。”她指着单子上的林飞扬三个字,言之凿凿。

“临时更换采访人物也是常有的事,微微姐说是后天,那肯定就是后天。加油哦。”马征同情地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缩回头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后天,68页,也就意味着这两天别睡觉了。

程知予沮丧地冲上一杯黑咖啡,“咕咚”一声喝下一口,翻开资料的第一页。

原本以为需要翻译的话那应该是个外国人,没想到是华人。程知予扫了一眼他的照片,还是个很帅的华人。

程知予的工作是翻译加整理资料,拿到第一份需要翻译的资料时,她老实巴交地把资料从头翻译到尾,然后挑出觉得有用的信息,整整齐齐地打印了出来。

对于她整理的第一份资料,许微微很满意,还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表扬过她。

这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当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就狗腿地打电话给陆非白炫耀。陆非白听完她的话,慢悠悠地问:“你把所有资料都翻译了?”

“那当然,我翻译的那叫一个谨慎呀,连我毕业论文的摘要都没翻得那么仔细。”她得意洋洋地啃着一个苹果,电话那头的人听着她时而清晰时而含糊的话,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你傻呀。”陆非白张口打断她,“先把资料全部过一遍,把有用的摘出来之后再翻译,不是快很多吗?”

程知予把手里苹果抛起来又接住,心里想,要是你在我跟前,我想都不想就把这半个苹果拍你脸上。

陆非白是程知予的小竹马,他比她大三岁,因为两家关系好,从小两个小朋友就被养在一起,而陆非白也因为大了程知予三岁而吃了不少亏。

程知予不知道,陆非白究竟是真的不知道她喜欢他,还是在装傻。

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已经这么些年了。好在自从他大学毕业以后,就没再交过女朋友,真的像是听陆妈妈的话一样,安安心心地等着她回家,然后把她娶进门。

程知予初一的时候,陆非白已经高一了。

两个人都在松江市第一中学,高中部跟初中部离得不远,每次晚自修的课间,陆非白都会叫着程知予去学校后面的小卖部。

从小程知予就贪吃,程妈妈怕她把吃正餐的钱用来买了零食,所以把她生活费的三分之二都交给了陆非白。一边是程妈妈殷切的嘱托,一边是程知予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整整三年,陆非白把她的零花钱掌管得井井有条,即保证了营养,又满足了她的胃口。

直到现在想起来,程知予都觉得陆非白实在是很神奇,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嗯,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必备良品要么就不说话,一说话,嘴巴就太毒了一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程知予自己都不知道。

只记得有一次学校有国画比赛,那时候她紧张得不行,握着毛笔迟迟不敢下笔。

陆非白拿了一本书,在旁边懒洋洋地翻了半天,手指在桌上的宣纸上敲了敲,“你到底还画不画?”

“画,肯定画。”程知予咬了咬牙,落下了第一笔。

那是一朵出水莲,粉白相间,亭亭立在翠绿色的荷叶上。原本这幅画是没什么的,可画完之后,陆非白却皱了皱眉。

“不好看吗?”程知予紧张得看着他,似乎他觉得好不好看,比评委觉得好不好看都重要。

陆非白将目光从画上移到程知予的脸上,“不是不好看。”然后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但也太普通了。”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我学生会还有点事,得过去了,你再想想,五点多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程知予笑眯眯地点头,摆手让他赶紧走,嘴里还念叨着:“都是你在这儿才让我那么紧张。”话虽这么说,可眼睛还是有些黯淡。

“乖啦,其实这一副也不错,构图很好,色彩很好,不想画了的话,交上这幅应该也能得奖。”说着,他抬手挠了挠程知予的头发。

那时候她剪的是锅盖头,前面的刘海服帖地贴在脑门上,被他一挠全乱了。即便是这样,程知予仍然是咧开嘴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

后来她交上去的是素描画,依旧是一朵荷花,却是隐在黑暗之中,天边的月亮散发出暗暗的光,将荷花勾勒出形状。

得奖的作品选出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期间陆非白问过她,最后交的是什么,她也就打马虎眼说了句“荷花呀”,就此将此事揭了过去。

再后来,一幅幅作品被挂在了初中部的走廊。

程知予百无聊赖地跟她最好的朋友郝好在走廊里看画,望着一幅幅色彩明快的画隐隐出神。“你看你看,是我的画!”郝好突然拉住她的衣袖,指着一幅画雀跃。

程知予抿唇笑了笑,“葡萄呀,怎么想起来画的葡萄呢?”

郝好脸色微红,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不远处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哎,这个还不错。”陆非白和林仲昊肩并肩走在走廊中。

程知予拉着郝好的手一蹦一跳地跑过去,凑上去一看,瞬间便觉得心里格外畅快。

她轻轻笑出声,侧过头,刚好对上陆非白的双眸。

他的眼睛很亮,含着笑,就将她这么望着。程知予突然觉得眼前似有阳光照过来,眨巴了眨巴眼,落下原本踮着的脚。

“想什么呢?盯着人家嘉宾的照片看。”马征敲了敲程知予的桌面,抿了一口刚刚接的白开水。

“啊?”程知予回过神来,看了看马征,“长得帅呗。”说着,歪了歪头,认认真真地开始看资料。

马征觉得无趣,耸了耸肩,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锦言,锦洲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之一,哥伦比亚大学法学硕士,2010年回国,同国内著名的刑侦案件辩护律师薄晋洲合伙开了锦洲律师事务所后,因一起几乎不可能辩护成功的案件声明鹊起,使得锦洲律师事务所一时之间在业内风头无两。

“那么官方……”程知予边翻资料,边将必须要的资料圈出来。

根据许微微的习惯,对成功人士的采访,必然要提到一个转折点。没有人生来就是事事如意的,总会有点挫折才能促使这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这是许微微的逻辑,也是一直以来节目收视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观众想看的,无非是再成功的人,都曾经有过低潮期。

可是这个陈锦言,似乎也太一帆风顺了一点。

越往下翻,程知予越觉得这份资料实在是敷衍了事。她站起身,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许微微。

“微微姐,我大概翻了一下这份资料,说实话,有点无趣,我找不到任何值得采访的点,他的人生也太一帆风顺了点。”程知予跟在大步流星的许微微身后,有条不紊地陈述着。

跟了许微微这几个月,她完全摸清了许微微的脾气。那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可是话刚说完,许微微就停住了脚步,看着她诡异地笑了起来。

“无趣?找不到任何值得采访的点?人生也太一帆风顺了点?”徐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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