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姐姐专程来为我梳妆。
她用篦子一下一下梳着我的头发,末了在发髻上插上一只桃花簪,眉眼间满是羡慕,
“吴大人长得好,才学好,待你又如此上心。不过是家境差了些…可父亲这般欣赏他,日后在朝中定多有提携,你嫁给他只有好日子过,到底在别扭什么呢?”
这话,她前世也同我说过。那时的我揪着手中的帕子,脸颊绯红,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
我曾也以为,吴沅是个良人。
“不像我,”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凄凉一笑,“梁小将军常驻边疆,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我捏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阿姐莫怕,小将军对你…是极好的。”
在我被关在吴家后院,日日喝药扎针,被婆母立规矩跪到膝盖水肿时,姐姐的小将军带着她在塞北的草原上策马狂奔。
那时,我收到她的信,字句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生机,
“他骑马带我,把风都甩在后面。少宜,我从未想过,女子能过得这般畅快。”
程家是历经几朝的百年世家,传下来的家规家训一套接着一套。可本朝的开国皇帝却带着北方的鲜卑血统,最看不上世家这些老掉牙的繁文缛节。
嫁给新贵的姐姐彻底摆脱了程家这些压得女子喘过不气的规矩,而我却只能望着吴家后院那四四方方的天,连出门都成了奢望。
“在想什么?”吴沅从车窗外接来一捧油纸包着的糕点,打开放到我眼前,“恰好路过新衡记,看见没人排队,便买了些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新出炉的点心,带着绿豆的清香和桂花的甜腻,确实是我曾经最喜欢的糕点。
可我抬头看了吴沅一眼,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如此面目可憎。
曾经我被绑在床上,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母亲抹着眼泪来看我,问我还有什么心愿。
我说,我想再尝一口桂花糕的味道。
她一向是个胆小的妇人,可那日拉着我的手抖的厉害,也没说出一个“不”字。
第二日,她果然在怀中偷偷藏了一块,掰碎喂到我嘴边,不停流着泪,“少宜,是娘没本事,是娘对不起你…”
清甜的食物气息本该唤醒我的食欲,可连着七日滴水未进,我在糕点入口的一瞬间,下意识干呕起来。
婆母带人冲进来时,正看见碎了一地的糕点,和把我揽在怀里崩溃大哭的母亲。
她一个巴掌将母亲掀倒在地,诅咒她想断了自己小儿子的升迁路。